招蜂引蝶的脸出没在他的周围,他早就对颜值这种东西脱了——但世界上有个说法,一见钟情,对,一见钟情。很久以后,久到他和李忘生都已经毕业同居过日子,某次故友间的聚会难得人到得比较齐全,又都带了家属过来,方乾看热闹不嫌事大似的,故意当着李忘生的面开玩笑一样问谢云到底是哪个时刻对李忘生起了心思。谢云还真的凝神想了很久,最后还是没能总结出一个确切的答案。彼时李忘生已非昨日阿蒙,老神在在地在一旁笑眯眯看两个素来关系不错的学长明目张胆地斗法,也不多说什么。方乾暗一声没意思,狗粮果然不是这么好吃的,又随便说了点什么岔开了话题。
初遇时的片段放电影似的掠过谢云的记忆,说实话那些的宏大叙事浪漫瞬间已经因为回忆的过分渲染,让他无法分辨哪些是真,哪些是大脑自动美化了。谢云完全记不得第一次见面时的那天餐厅吃了什么样的菜式,记不得夹娃娃时周围的路人是不是有投以好奇但善意的目光,记不得那天的天气,记不得看的那场爱情电影的剧情究竟在讲什么。反而是一些当时本就没刻意去记的细节镌刻在他心中。去了一间天餐厅,周围人声嘈杂,但对面的人好可爱。李忘生那天了合角色的假发,到底不太专业,没藏好的真发从套的隙里掉了非常小的一缕下来,垂在他的耳侧,俯跟他讲话时的时候它有一瞬间轻轻掠过谢云脸。可能很多很多年以后,谢云看到心动这两个字,还是上就回忆起这一刻。
吃了饭,再看电影,还心血来去夹了娃娃,情侣间正规的约会程一个不落地被他俩走过一套,然而谢云觉得翻涌的情绪在送他回去的那一秒才达到峰。
两个人沿着空无一人的街往回走,稍微感受了一下春末夏初的微风生发之意。新校区占地面积太大,因此选在了近郊区,人烟稀少,周围的居民楼没有一家窗灯是亮着的,月亮再圆也无济于事,唯一的照明来源是不远的路灯,模模糊糊地映在李忘生的上,给他虚虚地勾了个金色的边。
晚饭时谢云喝了过量的糖饮料,嗓子有些黏,迎面过来的风还带着初夏暮春时节那种特有的闷。有时候环境音音量过高也不全是坏事,至少能压过心那些不安分的声音,然而他那天和李忘生走的这条路自始至终都安静得过了,让他一切嘈杂心事都无遁形,谢云突然就觉得心澎湃。
他到新校区这边来的次数屈指可数,却比李忘生这个土著显得还要熟稔几分。两个人在宿舍楼下绕了好几圈,李忘生实在敬业,好像谢云不提散场,他就能陪他永远在这下面永无止境地兜圈子。就这样傻傻地在楼下转了多久呢?二十分钟,还是半个小时?谢云记不清了,只晓得风都是黏腻停滞的,是冷是热都不重要了。没有任何人说话,空气中闻得到明显的深夜那种水凝结的味,冰镇过的碳酸饮料,混着边人上传来的一点花水气息,更远是灯未灭的教学楼,然而当下这一隅,的确是世界为他们空出来的留白。
春夜的晚风里闻得到不知名的花香,水凝结的气息,碳酸饮料的味,还有旁人上漫过来的一丁点花水的香气。有一只蝴蝶翅膀翻飞着掠过,在这光线暗淡的角落低空盘旋了几个来回,又恋恋不舍地飞走了。谢云盯着李忘生的脸,舍不得移开视线,颇为幼稚地为这种短暂的独享油然而生一种快乐。对方的确算是很能忍耐又很会掩饰情绪的那种人,走了这么久也还是不急不躁的样子,不过,毕竟穿着厚重的C服在这种天气陪他折腾了小半天,李忘生此刻多少出几分疲态,脸也有点红,不知是累的还是其他什么原因,那种想回去但又十分烦恼怎么开口的神情得快要滴出来。
谢云绝对还是天下最爱捉弄人的人,跟人唱唱反调抬抬杠纯属生活中一点不可或缺的小乐趣。然而那天夜晚他看着李忘生脸上那种纠结羞怯又为难的神情,谢云就是难以自控似的一瞬间感觉自己心得一塌糊涂。他心想又不是问不到联系方式的,何必急于这一时,于是摆了摆手低声让李忘生先回去。
“等一下。”
李忘生刚迈出两步,闻声迟疑地回。一团茸茸的雪白玩偶被径直进他手里,感柔蓬松,正是刚才在商场他默默盯着看了好久,花光一百块买了二十个币试了十九次也没能成功夹起来,最后一个破罐子破摔地扔给谢云,对方却一击即中的那只小羊玩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