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料谢云即使紧闭着双眼也能准确无误地抓住递过来的这一角浴巾。他手里攥紧了柔的针织物边缘暗中施力一拽，在李忘生猝不及防跌坐进他怀中的时候心如擂鼓，实际他先感受到的也绝非是什么悸动，而是浴巾上隐约沾染到的一些属于李忘生的气息。李忘生冷不防被他吓了一，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几乎同时顺理成章地自发靠了过去，紧紧挨着他，甚至是义无反顾地把靠在他肩膀上。

        非年非节的，怎么会突然有人放烟花？李忘生终于把自己收拾得差不多，分出一点神来开始思索今天是不是错过了什么重要的日子，忍不住回过来正要问一问谢云，却只看到对方摊开双臂仰靠在池上，似乎始终没睁开眼过，像是已经睡得熟了。

        池水茵茵，汤池是半天的，约莫有一半地方建在房间外围，尺寸不大，只能堪堪容纳下三两个成人而已。大概来之前的那几天山中都在落雪，故而远望之时入目皆是大片大片残存下来的顽固的白。树枝被残雪压得稍稍垂下来了些，上面点缀了零星几枚不知名的色花朵，池里的热气一刻不停地往上涌，水雾弥漫的空气中因此隐然有了暗香浮动。

        傍晚的时候，李忘生任劳任怨陪着谢云在宴会厅同帮会里的其他人聚了餐。帮会里的一小半人手原先归属于一刀，后来才追随着谢云一路从日本过来大展宏图。每月一度雷打不动的团建活动，明面上是为了促进沟通交，加强团队协作，然而李忘生私下里总疑心这也许不过是师兄为了多喝几杯才想了个还算说得过去的由罢了，因此多半都是主动找个借口心照不宣地避开。

        一没有外人在场，二没有俗务缠，谢云乐得轻松，一当先跨坐进汤池里等他，将原本围在腰间的那块浴巾扯下来随手扔在一旁，惬意地合上双眼仰着，把大半子完全浸在温的水里泡了会儿。被热水包裹的感觉很舒服，温逐渐升上去以后，连带着脑里也慢慢开始浮现出那种昏沉醉的熏熏然。期望中肉与肉间的那种亲密碰迟迟不来，他不动声色坐直了，富有深意地抬眼去看，原来李忘生并非有意要与他保持距离，不过是因为被自己特意带上的那一溜瓶瓶罐罐的东西绊住了脚步，故而只好暂且披了一件浴袍在对面的池檐边盘坐下来，慢慢儿地跟它们打交。

        香氛、油、爽肤水……还是华什么的？谢云虽能闻见一点淡远典雅的香气，却由于一贯分不太清那些名目繁多的用品，于是只耐心看了一会对方慢条斯理养护肉的情状，到底还是看不出太多名堂。李忘生一样一样轻车熟路地用过去，均匀往肤上涂抹完了还不忘细致地按摩一番，确保那些肌肤细胞能把所有养分充分收进去，自然对后那人的视线浑然不觉。

自顾自地合衣窝在沙发的一角顺手打开电视，心不在焉随便揿着遥控上的按键，佯作正专心挑选节目待会儿用来消磨时间，实际眼角的余光却一直在往李忘生上瞟。他还是很乐于见到对方因为他的缘故而心情飞扬的样子，以至于那些备选的影片登时变得索然无味，毕竟还是让李忘生和他一起泡会儿温泉比较有意思。

        再远一点的地方似乎正有人在燃放烟花，即便隔着如此遥远的距离，也能清楚听到烟花绽开时那种脆亮的声音。瞬息万变的火光伴随着四散开来的烟雾，在稠得化不开的夜色中如同花雨一般簌簌坠落，即便是一点点的亮光也会显得格外璀璨炫目些。

        谢云思维停顿了一瞬，那种很晕很晕的感觉随之啪地一声在他的脑中炸开，并且锲而不舍地盘桓

        此番碍于他这位名义上的帮会账房、实际上的大哥家属也出席，在场的一众人等言谈举止皆都客气收敛了不少。席间全程只拢共开了两瓶酒，喝法更是前所未有的斯文规矩，哪里就能把人喝到生活不能自理的程度？李忘生远远地又看了对方一眼，疑惑中不免在心里暗自叹息一声。醉了酒师兄还敢就这样睡在三月的冷风口里，伤风感冒的debuff简直叠满。为免他的好师兄因此着凉，李忘生起把搁在一旁扶手椅上的那条浴巾拾起来握在手上，尔后敛声屏气地蹚下水，一步一步小心走到对方面前，贴入微地准备帮谢云搭在他脖颈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