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认为自己被戏耍了一回，谢云猛地将转过来，咳了一声清清嗓子，刚准备同他仔仔细细分辩个一二，就见两只鹦鹉扑簌簌地从窗外飞进屋内，又期期艾艾地一齐落在了书桌上。这两只鹦鹉模样都生得十分神漂亮，乌豆般的一双眼睛明亮而有神，甫一站定便活灵活现地学起来。其中一只说起话来腔调畅深沉，另一只说起话来则语气细腻温柔，彼此间竟还晓得要以师兄弟互称。它俩拿腔拿调的样子既传神又灵动，看上去倒的确很有几分像一对真正的师兄弟，它俩就这么旁若无人般时而互相对答如，时而竟争论辩驳起来，你一句我一句地轮番说个不停，仿佛永远有聊不完的话题似的。

        那只鹦鹉尚未飞远，忽然间又来了一只信鸽从天而降落在窗。这只信鸽的翅羽上被打过纯阳的印记，约莫是谁寄给李忘生的信。

        谢云摇摇，没说话。喜欢又如何？更何况，确切来说他不是不喜欢，而是不在意、不需要、不期望。

        谢云闻言大为吃惊，愣了片刻后心里蓦地升腾起一种不妙的感觉，难以置信：“你有过？什么时候的事？”边问边开始在脑内演绎一些较为过分的画面。

        思及此，谢云心隐痛，本想把这两人的信作一团随便丢了作罢，恰好这时李忘生结束了早课从门外走了进来。他见师兄心不在焉地靠在窗边，手里着两封信纸模样的东西正兀自出神，于是静默着走近了，立在他侧清清淡淡地扫了一眼。

便扑棱了几下翅膀，毫不拖泥带水地飞走了。

        谢云冷冷一哼，却：“不过是几只爱搞怪的小鬼，算不得什么稀奇。”

        原来信中是这般内容。李忘生会心一笑，轻声问：“师兄不喜欢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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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这是怎么了？谢云不动声色把信鸽脚上的一小卷信纸拆下来在手中摊开了，瞧见上只潦草地写了一行字：掌门我近来在藏剑小住了些时日没想到叶家的小孩儿可真多啊多得我数都数不清感觉我再住上一阵都能看到叶五家的老四出生。

        他问这话时语气中多少带出些晦涩不明的情绪，李忘生一听便明白谢云是想岔了，挽起对方手臂时脸上不禁出一点抱歉的神情：“信口闲话几句罢了，怎么师兄竟也全信了？”

        李忘生饶有兴致地观摩了一会儿，直到那两只鹦鹉越聊越不正经，谢云沉着脸一挥手将它们驱散了，他才忍不住问：“师兄，驯养鹦鹉也是刀宗弟子必修的课业吗？”他说这话时有些意犹未尽的意思。

        没有孩子才是最好的，如此，才不会有人在二人亲热之时不长眼抑或是不小心地撞破现场，否则该叫他如何解释才好？过去在山上，他总按捺不住哄着李忘生陪他一同在寝舍内厮混，到最后往往连李忘生这种本来从不说谎的人，有时也不得不顺着他的意思，对着洛风面红耳赤地讲出一些与事实严重不相符的违心之语。

        至于有关子孙的话题，当然也就默契地没人再提。

        李忘生似有所察，又问：“倘若是我的呢？”

        真是绝了。每个人都在明里暗里地促他们尽快要一个属于他们自己的孩子，难当真无人发觉这话听上去究竟有多么荒谬？谢云明白自己的心意明白得很早，故而他一早便彻底放弃了对儿孙满堂的幻想，到了如今这样的年纪对此更加断然谈不上有什么需求。让同为男子的师弟为他诞育儿女？想到此，谢云竟然有点恐怖的感觉。何况所谓儿孙绕膝承欢的自娱之乐是何等的虚无缥缈，恐怕将它们全加在一起也不如李忘生一生的幸福平安来得重要。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因此，哪怕这世上真有什么偏方秘要能令男生子，他也决计不会去尝试，毕竟他是打心眼里不愿意看到有谁凭空冒出来，非要和他共同分享李忘生的后半辈子。这可万万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