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中有未尽之意，李重茂自然听得出来。

        李重茂笑：“坐上那个位子，自然便是真龙，哪有子不和之理。”

        李重茂手指一紧，随后语气轻快说：“长，如今我只是一名普通百姓，可不是什么殿下了。”

        李重茂不置可否，另起一言：“长，我有件事想麻烦你。”

        李重茂给他斟了杯茶：“如今我们在严岛也勉强立足，但藤原家还是势大，我也不能完全信任他们。我曾听云大哥说过，长聪慧稳妥，善于教导弟子。”

        李忘生低声：“殿下恕罪，依我之见，您并不适合。”

        李忘生许久没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了，乍一听“云”二字，微微有些出神。

        他给自己倒了茶，双手举起敬向李忘生：“虽然冒昧，但还请长考虑，可否教我些功课，也不至于碌碌无为一生。”

        李忘生窘然。他见这二人衣着首饰不像普通出，颜色也好，谁想居然认错了人。

        李重茂笑：“长如此闲适，可真有降世仙人的风采。”

        李重茂不动声色地观察他的神色，继续往下说：“长知的，我在中住的时间不长，皇子课业比不上其他人，武课因一些缘故也没上过几次。我与长如今同在异乡，自然应当相互照应。但我年岁不如长，阅历也浅薄，往后下去怕是帮不上长的忙。”

        李重茂站起，应：“好，多谢长。”

        李忘生最后说：“若殿下想学习防之术，我可以教。旁的东西，我并不擅长。”

        李忘生自己其实尚未意识到这一点。这里既没有师长看顾，也没有几个朋友，他每日除了练剑就是侍候他那些小菜园，连外出赶退无天都要趁着夜色避开人群，否则若是被岛民看见又会被围住。他基本不与旁人往来，便连时光都觉得模糊了。

        李忘生后来听李重茂玩笑说出，良久无言。

        李忘生摇：“日月固有明，星辰固有列，我以为帝王之德天地为宗，不应受出约束。只是真龙显圣，殿下的情……”

        李忘生将海民“供奉”的东西放进厨房，安置妥当后才又出了门。

        因藤原家地位高，建造宅院时也不吝啬，即便只有李忘生一人居住，北苑也不小。

送，只送些野果即可。

        除此之外，李忘生这两年还在空余栽种了些果木菜蔬。他不愿接受藤原家送来的珍贵食材，也没让仆侍伺候，一个人慢慢地学习如何耕作、如何庖馔，自力更生地过着自己的日子。再加上岛民的日日供奉，有时李重茂来北苑，还能吃上李忘生亲手出的一席好菜。

        【八】

        李忘生感慨：“殿下，您长大了。”

        “但从当年你带我一路转战东海后，我就觉得，一个人，一把剑，再强，也成不了大事。”

        藤原广嗣摆摆手：“无妨，反正是来送予你的。”

        两年时间过去，李忘生同李重茂的相比之前多出许多，他自然也注意到了李重茂和藤原广嗣之间的些许往来。若说以前跟在谢云后的李重茂还只是个懵懂少年，如今的李重茂倒是有了两分气度。

        李忘生又问：“殿下是想靠我二人夺位吗？”

        李忘生到弱冠年纪了。

        没想过李忘生会直接撕明说清，李重茂有些惊讶，略带尴尬地放下了手中的茶。

        李忘生敛了笑，素来平和的面色看不出情绪：“忘生只是一名叛出师门的纯阳弟子，孑然一并无多少威胁。既然两年前我答应同殿下东渡，便明白以后的情形，到现在也不曾悔怨，殿下不用试探我。”

        李忘生停筷，看着面前的茶盏，又去看李重茂。

        见李忘生不解，藤原广嗣出一个了然的笑：“听闻李长如今也有双十之龄，若是还在家中，恐怕

        李忘生：“殿下，请恕我口快之言。”他顿了顿，“殿下是否还想争上一争？”

        半晌，他才笑了两声，看着李忘生眼里却没什么笑意：“长果真机。”

        李忘生不语。

        北苑共开了两扇门，南门可往西苑去，东门可直接外出。几条飞石小路将院子分隔成几块，了不同的院景：一茶庭，两枯山水，半间池庭，甚至还有一间神祠，里面未曾供奉神像，只在高设了太上玄元皇帝的牌位。

        藤原广嗣笑容一僵：“李长，许久不见。在下家中并无如此年岁的姊妹。”

        李忘生拱手：“对不住，是我冒昧了。”

        是以藤原广嗣领着一对貌美女子上门时，李忘生还有些疑惑，先对姑娘们行了一礼，问：“藤原家主，许久不见，这是令妹？”

        不想这话一出，岛民们更加坚定了这位就是神仙的想法――非花蜜瓜果不食，这不是在天上享用珍馐佳酿的神仙又是什么呢？

        李重茂：“藤原君愿意助我。”

        李忘生：“我之剑，从不是为了这些大事。”

        李忘生淡笑：“哪有日日俗事缠的仙人？我也只不过是一介俗人罢了。”

        李忘生：“不敢。”

        没人继续说话。

        李重茂沉默不语。

        李重茂问：“就因为我出卑贱？”

        刚入住时空落落的院子经过这两年的修整，生机极盛。

        蝉鸣声在两人静默中间歇响起，呼唤已悄然降临的盛夏。

        李重茂不再正坐，他双微分，一手掌在膝，一手撑在桌上，语气带着些怀念：“长，我今日听到有蝉鸣，才惊觉你我来东瀛已快两年了。我犹记得，当年你一人一剑将我从中救出，又在朝廷和武林的联军中突围，再带我到东瀛，其中艰险，我自然懂得。你总说自己不比他人，实际上却少有敌手，我是十分钦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