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球里倾泻的光过于喧闹,liu转到女人白皙的大tui上,像往雪地里抛了一把玻璃纸包着的、liu光溢彩的糖。昏暗的包厢里有无数双这样的tui,或细瘦笔直,或丰腴圆胀,大半截裹在黑的luo色的吊带丝袜里,朱朝阳的视线茫茫hua过去,不停留在任何一chu1,只guan低着tou,撤掉装瓜果残羹的果盘。
脚踝被人轻轻踢了一下。朱朝阳垂眼瞥去,是一只蹬着细高跟凉鞋的,涂着鲜红趾甲的脚。踢他的女人约莫三十出tou,黑色眼线顺着眼尾的浅纹拉得细长,大半个shen子依偎在男客怀里,显出疲惫的媚态。“啤酒不够了。朝阳,你再去拿……”她喝多了酒,声音沙沙的,话顿了顿,将红chun附到男人耳边去征求意见,末了转回tou,和善地续dao:“再拿一打来吧。”
朱朝阳点点tou,悄无声息地退出包厢。
夜总会里的女人们待他很温柔。外地来的男孩子长得秀气又老实,平日寡言少语,不像本地在此打工的男孩一样满口黄腔,净开些轻佻的玩笑。朱朝阳不以对待娼ji的态度对她们,她们就喜欢他,像喜欢老家那个让她们情愿卖shen供养的,“一定会出人tou地”的男丁。
走廊里悬着一盏水晶吊灯,是最近新换的,明亮得与这座藏污纳垢的建筑格格不入,倒与它的名字很搭。白金瀚,白是层叠垂坠的琉璃珠子折she1出刺眼的光,金是蜿蜒卷翘的铸铁灯架上pen涂的亮漆,最底下垂着几绺金属片串成的liu苏,偶尔被不知哪里来的风chui晃,淡淡的虚影hua芴着,像被拘在墙bi中不得超生的鬼魂。
取啤酒的半途上,手机在ku兜里震了一下。朱朝阳掏出来看,是班里同学发来的短信,问他暑假里都zuo了什么习题集,又打听他这段时间去了哪里,怎么想约他玩都找不到人。到底是尖子班,同龄人惦记的无非那点事,这样旁敲侧击,是怕朱朝阳假期背着旁人上了哪个名师的封闭式补习,等下周开了学,成绩要甩其他人更远。
不怪同学这样问。朱朝阳来京海前,就是拿同样的借口哄骗了母亲。高中生们那点贫瘠的想象力,不足以猜到他们的学委竟混进夜总会打假期工,况且朱朝阳的家庭条件看上去也还不错。
要说原因,其实无非是觉得空虚。
父亲过世的那个chaoshi闷热的暑假,已经是三年前的事。朱朝阳回归正途,如火如荼地念书,ding着市中考状元的光环风光升学,在重点高中当住校生,从此与过去一刀两断。纸边翻卷墨迹污浊的旧日记被时光焚烧成灰,他往后的人生是学校发放给新生的笔记本,封面印名校徽章,封底是激昂悦耳的校训,纸页清白崭新,要pei最干净端整的笔迹。朱朝阳酣畅地书写,写谦和内敛的好xing情,乐于助人的好人缘,品学兼优的好模范,最难相与的同学与最严苛的老师也挑不出他的错,落在朱朝阳shen上唯一的负面评价,是讲他像个完美的假人。
美德能给予人的快乐极其有限,等朱朝阳意识到这点时,闷胀的空虚感已经趁虚而入。他费心费力rong入一个光彩而健康的集ti,到tou来却发现,他的同学们只是群擅长考试的猴子。
他终究腻味了,连带着被他厌烦的还有男寝里围绕女生肉ti的咸shi夜谈,课间嘁嘁喳喳的女孩们在他路过时羞涩地噤住的话音,ti育课后出现在他书桌上来路不明的运动饮料,以及周遭男同学们暗han艳羡的、怪腔怪调的起哄声。
有关两xing关系的一切,最终都会被丑陋的人xing浇灌成出轨、幽会、凶杀等污浊不堪的现实,于是就连那点被同龄人称作青春萌动的开端,也被朱朝阳斩尽杀绝地厌恨着。极端情绪是一种弱点,朱朝阳知dao自己必须得对这事儿脱min,但方式绝不是去谈一场恋爱。
他得亲眼见证饮食男女们shen陷情yu泥淖中的丑态,才能摆正心态。就像他十三岁那年bi1视过人xing之恶的深渊后,从此对于同龄人肤浅的恶意,都怀抱一种居高临下的怜悯。
平时虽要上夜班,朱朝阳白日里却也不都是睡觉,作业之外还真正经zuo了几本习题。他低着tou边走边回消息,字刚打一半,就冷不防被走廊拐角后冲出的人影撞在墙上。
香槟色bi纸上的暗纹浮雕磨得后颈热痛,nong1重酒味熏到近前,混着对方shi热急促的chuan息声。一tou扎进他怀里的是个男人,穿套面料ting括的黑色西装,个tou比他稍矮些,看样子醉得不轻。朱朝阳不习惯被生人bi1进安全距离,但殴打客人是大忌,只能极力压着一脚踹开对方的冲动,把人扶住了,再从夹feng里抽shen,好让男人倚墙站稳。
“先生,您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我送您回包厢?”
他生不出厌恶之外的想法,随口关切只是例行公事,口吻倒还温柔。男人闻言不住摇tou,也不yu纠缠他,撑墙要走,却tui一ruan跪下去。朱朝阳只能又把人架住,俯shen瞅对方的脸,万一是个眼熟的,也好知dao该把人送哪儿去。
四目相对,朱朝阳惊觉,他确实认得这张脸。
这是他第二次见到这个男人。上一回还是刚来白金瀚打工那会儿,领班给开晨会时碰上大老板莅临巡视,他躲在人群后远远瞥过一眼。
男人宽柔的面庞轮廓长得很像他的父亲,年纪也相仿,眉眼与chun心的线条生得曲ruan和善,面中ba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