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人遣散,前堂只剩我们两个人。
她带人仔细盘问了军中所剩的将士,每个人都明确说出是张郃亲口说傅副官指示,情况无误。而绣衣楼计档也明确记录了傅在我受伤昏迷当晚请假离开,一晚未归。
“傅啊傅,里八华这三个字,念不顺吧。”
傅鼓起勇气抬看我,目光却有些涣散。
“里八华再有本事,虎符都在我这里,怎么才能调动张郃去这么一个明显的死局去送死?!”
这句话,何尝不是纠缠了我的余生。
新账旧账压在眼里,我已经没心思分析傅装出一脸震惊的动机。
来陪我,你去忙吧。”
大约两个时辰,张郃的副将到了。这两个时辰里我的心像被无数只蚂蚁撕咬着,叫嚣着痛苦。那两个时辰仿佛过了一生那么的漫长。我想着张郃,那么糯的,跟着我粘着我,亦步亦趋的孩子,满脑子都是他每一句木愣愣的语调,茫然可爱的神色。两个时辰又像一瞬那么短,转瞬即逝。
两张纸被我死死的攥在手里。我的手上被刺了穿骨一刀,我一用力,肉便在下崩开,剧痛走蛇一般在全作乱,温热的血顺着胳膊到手上。
我举起他们,故意展示给傅看。可是手抖得不停,两张纸的声音格外刺耳。
傅无力地跪在我前,他轻声的啜泣比每一雷都刺耳。我不知当时怎么了,短暂的眨眼之间,我想的全是最恶毒的话,用来狠狠地伤害他。这些话脱口的一刻我就已经懊悔,可是他们早就毒蛇一般缠住了他。
“把营里所有人叫过来!”
“......在你的一生中从生到死,无人会一路相伴。只不过,在我的一生中我与谁并肩而立,我又为谁舍生入死......你,全然不知吗?”
副将指着傅,言辞恳切地说,是傅副官的指示。
周遭所有的雨声,全都是厮杀的哀鸣。
我冷笑,浑的血都凉透了:“除非张郃不得不死。”
我不愿意回忆起那些过往,生怕有一瞬的松动,让它乘隙而入。
傅吃惊地从榻边站起来,大步走过去,眯起眼睛恶狠狠地打量他:“你胡说!”
“假传军令,离间你我二人,确实......有嫌疑。”
这封信里装着两张纸,字迹不同。信纸的其中一张是岐山特有的的一种生宣,可是写在上面的墨却是河内郡最常见的一类文墨。
本以为还有两个时辰,谁知军队死伤惨重,只剩下十余人,跟着副将一起回来的。
“司懿,是你吧?”
他的声音痛苦虚弱,正如同他上的朱栾香气,淡而又淡,已经淡不可闻了。
“你不喜欢张郃,从他进楼的第一天起你就不喜欢他。但是你没必要蠢到用这种方式让他去死。”
我不顾伤势冲进雨里质问他们。每个人都口口声声指认傅。称张郃亲口所述。
“这上面什么董卓啊、起草、验收的话我看不明白。傅,你自己来看。”
我气极反笑:“还是,不敢在我面前念顺!”
有一瞬间我不愿意再开口,可是惊雷一震,张郃的影子赫然站在我前。
傅刚刚忙着给我撑伞淋得一雨,想开口说什么,到底没说出口。
“你觉得,这是里八华的手笔么?”
阿蝉探对我说了几句,又将一封信递到我手里。
我不晓得我的声音是怎样的嘶哑难听,傅的几乎埋进膛里,不肯抬看我。
对着他,这个我日夜相见的情人,我当下反而平静了很多。
我一把扯下他的抹额,狠狠地
傅最后陪我的,也只剩这短短两个时辰。
我看着他,满眼泪。我想起这样泪的眼睛,在榻前,在榻上,在雨夜里,在每一。这样的一双眼睛,现在痛苦地凌迟着我。
窗外的雷声一阵响,我的话重复了两遍才被听见。
从暗闪出一个黑影,站在我前。我们之间,赫然多出一个人。
一闪电把傅错愕的神情照的清清楚楚。
张郃这两个字已经挑动我全的神经。
那是我从来没有从傅脸上看到过的崩溃绝望的神色。仿佛一瞬间什么都崩散在眼前,他慌张地甚至没有避开我的眼睛,直愣愣地盯着我,让我把他全无助又痛苦的神情看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