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魂灯

        独断不谋这种事对于谢云liu来说是家常便饭，作为大唐数一数二的铁血ying汉，外功猛男，撞倒南墙不回tou，仗剑横行三百州，主意自己定，有事自己扛，绝不黏黏糊糊优柔寡断，他若遇事不决找人商量那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

        然而一封来自潞州的急信破了谢宗主的戒。

        谢云liu再怎么专横自负也知dao人力有未逮之时，特别是依据以往的经验，只要牵扯到李忘生，事无大小，他就像被人下了降tou一样昏招迭出，轻而易举地把境况推向最糟糕的结局。

        哼！李忘生难dao是生来折磨自己的？才能让他次次都挑最深的那个坑往里tiao！

        薄薄一张信笺被他翻得卷了边，nie在他手里重逾千钧，谢云liu犹豫再三，不敢擅专，终是老老实实去找恩师问计。

        吕dong宾看见他用李忘生的脸摆出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就牙疼，抬起拂尘挡住眼，骂他焚琴煮鹤暴殄天物，一天到晚像讨债jing1似地没个笑模样。

        谢云liu知dao他窝了一肚子火又不能揍自己一顿发xie，自然不与这老顽童计较，双手呈上书信，眉tou拧出一个川字，问dao：“徒儿左思右想，觉得此事应由师父定夺。”

        师弟情况特殊，他关心则乱，不敢妄下决断，生怕一不小心再落个相望不相闻的下场。

        吕dong宾扫了一眼内容，抚须笑dao：“趋利避害乃是人之常情，李家偏怜小儿子罢了。”

        谢云liu想起当年在李宅初见，高门大hu的小公子褪下锦衣华服，换上素净dao袍站在他面前怯生生地喊师兄，小脸泛红，在阳光照晒下宛如白玉一般。

        这样的jiao儿，谁不怜惜？

        彼时李忘生人虽小，xing子却坚韧，即zuo了吕祖的徒弟，二话不说拜别长辈就要与他们上山，李家人送至十里长亭都没把他劝回去，祖母老泪纵横，抚着他的背哭dao：“我的心肝儿啊，你自幼丧母，在我膝下好不容易养到这么大，一去那清苦地，谁人顾你，谁人疼你？怕是饴糖都吃不到几嘴，乖，留在家里享一辈子安闲富贵不好吗？”

        小小的李忘生伏跪在地，tou深深地磕下去，肩膀颤抖似是在哭，抬起tou却只看见通红的眼眶以及咬得发白的嘴chun，对最爱他的祖母缓慢而坚定地摇tou。

        吕dong宾也叹dao：“天命如此，不可违也，老太太切勿过度悲伤。”

        小小的谢云liu似懂非懂，本能地走上前给师父帮腔，牵起小忘生的手，向老太太拍xiong脯保证：“我顾他，我疼他，我给他买糖吃！”

        往昔种种事都翻到眼前来，谢云liu禁不住老脸一红。

        当年信誓旦旦，到tou来通通食言。

        “那……”他yu说还休，“师弟会回去吗？”

        吕dong宾瞪起眼睛：“你问我，我问谁去？”

        谢云liu悻悻地闭上嘴，他当然知dao李忘生没有走，在纯阳gongchu1chu1被皇家针对、人人自危的艰难岁月，师弟依旧偕众同门坚守华山，撑起了摇摇yu坠的山门。

        他最知dao那个人温柔表相下的执拗与刚ying。

        只是他心里委实难受，说不清dao不明，如同一只走投无路的困兽，明知改变命途的契机或许就在眼前，他却于公于私都不能应许。

        纯阳不能没有李忘生，谢云liu也不能没有师弟。

        可是难dao仍要重复一遍前尘过往，让他再为纯阳cao2劳半生，早生华发？

        他明明可以选择一条更轻松的路，在万千chong爱中过完一生，或是登阁拜相平步青云，或是纵ma江湖寄情山水，哪怕zuo个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也好过担着一shen责任困守于纯阳方寸之地，哪怕被误解、被轻视也依然不改初心。

        谢云liu垂下眼帘，掩去眸中的懊恼与不甘，轻声dao：“师弟不会回去。”

        吕dong宾liulou出欣wei的表情，拂尘轻点他的额tou，语重心长dao：“云liu，你总算学会在动手之前先动动脑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