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点点地疯――他以为他应当很习惯昏暗不明的环境,尔福庄园即便是在白天也有无数走廊和房间笼罩在蜡烛微弱的照明下,似乎转个拐角就能遇到一只惨死的幽灵――最要命的是,德拉科没法推断出时间,之前在地下室起码还有一扇供阳光和月光洒进来的天窗,而现在他只能靠经验来琢磨过去了一个小时还是一整天,他离死亡到底还有多远――该死,他不能再去想“死亡”这个晦气的词了。
他回了回神,收回了手臂。他必须得缓一缓,魔力乍一下失去太多不是好事,能失的也需要保存必要的力。尽可能拂去面上的屑沫和眼角的生理泪水,落进衣服和发里的木屑有些没法挑出来,只能继续硌在肤上,颇为不适,过去生惯养的尔福少爷肯定是没法忍耐下去,但德拉科惊奇地发现自己一闭上眼睛,睡意便汹涌而来,躺在一个(木屑乱飞的)棺材里这件事并没有阻止他的入眠。
也是,他已经不是那个十六岁前任妄为的纯血大少爷了――睡觉必须铺天鹅绒和蚕丝被,还要点助眠的熏香,认床――战争结束后,他上过威森加摩的审判席,吃过魔法官员的闭门羹,还睡了整整一个月的阿兹卡班临时少年犯牢房,黑灯瞎火,满地爬虫尸和污水池,被子冷得像块石,每天唯一能干的事就是战战兢兢地熬夜等最后的审判结果――怎么也比棺材稍微好一点。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一扎进梦乡,梦见的正是当年在阿兹卡班度过的日子――“当年”这个词用得不太好,毕竟才过去了六年,没有到那么沉重的地步,他的牢狱生涯也没有那么不堪回首,除过又冷又黑的居住环境外吃喝不愁,最磨人的是悬在摇摇坠的名为“有罪与否”的利剑,寒光凛凛,比十一月的风凉。
不过他也不怕寒冷。俗话说有情饮水饱,彼时德拉科正沉浸在他人生中最热烈大胆不顾一切的一次恋情中,对方是大名鼎鼎的救世主哈利・波特,两个风华正茂还对立阵营的十八岁少年爱得轰轰烈烈,生锈的铁窗、刺骨的海风和铺天盖地的舆论风波拦不住救世主一次次地往返阿兹卡班和威森加摩,为爱人奔走一个无罪的结果。他隔着铁栅栏的隙握住爱人冰凉的手,交换了一个又一个蜻蜓点水般的亲吻,直到捂了冻红的嘴和额才肯分开。
他那时候可真爱哈利・波特啊――为了他能在疯疯癫癫的食死徒姨妈面前说出“我不知”,还能在同样疯疯癫癫的黑魔王面前冲出来丢出至关重要的魔杖,卢修斯难看的脸色和纳西莎担忧的目光都不算什么,气势汹汹的吼叫信和要多难听有多难听的言蜚语也无所谓,他们破血地拥在一起,对外界一切的海啸与地震充耳不闻又漠不关心,自以为能幸幸福福白偕老,永远永远在一起,就像童话故事里每一个美好故事的美好结局,王子公主和几个孩子幸福地携手到老。
可遗憾的是,现实不是童话,德拉科也不喜欢童话,他和哈利更不是什么王子公主。
他们连所谓的七年之都没能坚持到。一切都结束在了两个月前,哈利一言不发地提着行李走出了他们同居了五年的公寓,他在窗前目送已经成为傲罗办公室主任的前男友幻影移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