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痛与鲜血似乎唤起了月亮对这对可怜人的同情,那明月便悄悄遁形于不知何飘来的云之后,于是日出前的扬州小巷陷入一片黑暗,遮蔽上了追索之人的眼睛。
于是他怔楞又急切地连眨数下眼睛,甩去睫上的意。
然而谢云也并未走远,纵然只出两剑,但为了维持住气势吓退其余人,他已经耗尽了最后的力。拐过巷口,他加疾步伐行了十来丈,估量巷中人听不清声响了,方艰难跃入街旁一座矮墙之内。余光打量得无错,墙内只余一破屋,半边屋的茅草已经散落了,但总算还剩半边堪予他容。
两人见原本大好局面转瞬就被破坏,不免犹豫,如今只是二对一,在谢云这些时日建立的赫赫威名下,即使明知他负伤已深,他们也没有自信能赢,毕竟,他两悄悄落在队伍中间本来就是对自己没那么自信。
,“到时候化成怨鬼,不知是先找我报仇,还是先来索你们的命?”
李忘生轻而迅捷地扶住失去知觉的谢云,将他搀扶到残存的桌椅旁暂且安置,掩藏了一切行踪,方始再度把他搀起,小心避开他上的伤口,趁着天色未明,往自己暂居之行去。
他呼愈见紊乱,竭力伸手扎紧包扎的布带,然而疲惫与失血让他的意识开始模糊,手也用不上劲,眼前出现阵阵黑影。
“师兄,是我,不是敌人!”李忘生全然不知谢云所想所虑,见他视线涣散,只当他已然神志不清,不辨来人。他试图夺下谢云手中利剑,却被踉跄着躲开,反而差点被反手刺中。
谢云只觉心脏鼓噪震耳,响得他发昏,他喃喃自语,“我要死了么?死在这个无人知晓的地方。”
谢云额渗出冷汗,咬紧牙关步入屋中,寻得一隐蔽角落坐下。他已然无法聚气,方才出剑全恃肉力,浑绷紧之下,左臂匆忙包扎的伤口再次开裂,连及腰腹与,已结褐痂的伤口亦复渗血。
勉强的行动加快了谢云的失血,李忘生看着师兄毫无血色的嘴,心疼不已,他知此时师兄已经无法理智分辨,只能用行动让他停止挣扎,他趁着谢云一击之下缓在原地气的功夫,毫不迟疑地出手,当即将其击晕。
“谢云啊谢云,你这废物,快死了都还忘不了他!” 或许是到了生死边缘,他反而不再同自己作对了,不再对那背叛他们多年感情的人咬牙切齿,对所有提及之人憎恨他的卑劣无耻,而是在自厌中坦白承认,濒死的这一切幻觉,不过是他内心情感的投而已。
谢云见他们神情,就知此举目的已经达到,他也不再多言,双目出厉光,紧紧盯着两人,边向后退去,两人踯躅片刻,再追上去时,转过拐角已经看不到谢云的人影了,只得暗叹一声自己没有发财建功的福分,抬起断臂者悻悻离开。
然而被紧紧握住的手上传来的温热感让他从迷蒙的幻觉中惊醒。不,不是幻觉,谢云骤然察觉,熟悉的声音真的来自李忘生。他找来了,此时正在他面前。
“他哭了?”谢云朦朦胧胧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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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云的大脑一片混沌,他不知这究竟是虚是实,或许熟悉的声音和温的感都只是他疲惫不堪、心魔丛生下的幻觉。若是真的,他怎会看见这蛊惑师父、背叛于他的小人如此焦急惶惑得近乎无措地注视着自己,他不应该正在山上安享师父眷顾,弟子景仰吗?
“也罢,我早有觉悟,杀人者人恒杀之,至少我要救的人逃出去了。”谢云自我宽,“只是……只是对不起师父,他背负纯阳之重担,要交我出去,我怪不得他,更不该伤他……也对不起风儿,上回答应教他剑法,要失约了。”
他已不愿多想旁人,思绪却飘忽不止。嗡鸣的耳边似乎响起了熟悉的声音,一声声地唤他师兄,声音慌张中带着惶恐。
他摸索着握紧昏沉时从手中落在侧的剑,挣扎着试图站起来,然而他的手在微微发抖,早已无法凝聚出剑意,但他仍努力集中神,无论是真人还是濒死时的幻觉,他都必须起迎战。
汗水濡了他的眼睫,为谢云眼前的一切笼罩上了一层光晕,月光从李忘生后侧面洒下,在那黯淡的阴影里,谢云只看见一双眼中闪烁的细碎水光。
世界与人都清晰起来,那个无数次出现在他噩梦中的人,那个他恨之入骨的人,正半跪在他面前。李忘生眉紧锁,面色苍白,方才的水意似乎只是错觉,是月光在那急颤的长睫上反出的虚影,谢云只看见他的眼睛惊人的亮,亮得他看不清其中的情感,唯独清晰的是自己被他握得发疼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