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理解毒妇的野心,理所当然地理解了,她像任何男人一样渴望权力的事实。
这万国来朝的君主,正是她怀中渴慕母亲的幼子。
皇帝饶有趣味地看着她,笑:“卿卿一向会说话,特别想说服别人的时候,就喜欢引经据典――”
毒妇静静织网:皇后被废,丞相入,世家在酷吏的攻击下倾颓,朝堂即将一空……
不错,皇帝是先帝的爱子,是帝国的主人,可他竟不了解、也不屑于了解手中的权力如何运转,只是暴地挥舞鞭,或者慷慨地播撒仁爱,轻慢地放纵一切的一切――
于是毒妇将父族和夫族一并放上了赌桌,借酷吏收拢父兄的人手,踩着父亲的血喂养贪得无厌的野狗;只等反戈一击,拨乱反正,毒妇就能以酷吏的血为敲门砖,堂堂正正登上政治的角斗场。
她看着皇帝,眼前一阵眩晕。
毒妇不明白,她犯了什么错,皇帝为什么忽然给她倒一杯毒酒?
毒妇泪的眼睛迸出两冷光,她没有挟持皇帝的武力,也没有和命等价的交易品,她甚至不能用德和秩序来约束一个手握刀剑的顽童――皇帝对臣属,只有雷霆雨俱是天恩,从来没有什么理国法。
皇帝不会放过一个野心的臣子,但她的才干出类萃,又没有真的出什么叛逆之举。西域如今是帝国的藩属,很快就会倒向突厥,派她去,成了很好,不成也没有什么损失。
毒妇捧着君王的脸,轻柔地吻他的面颊。
皇帝说着说着,眼睛忽然亮起来:中古背景的游戏玩到现在,玩家还没有见过异域的女王呢!多不好玩啊!
何必生什么孩子呢?
毒妇的盘算终结在毒酒之前。
毒妇的心坠下去,她不知皇帝如何看穿她的心思,却知皇权至高不容觊觎,想碰皇权的人岂非死路一条?
“卿卿,请。”皇帝吻着她,却手执酒壶,像刚才送走那些世家一样,倒了一杯酒递给毒妇。
皇帝大笑起来:“哈哈哈哈,你以为是毒酒?以己度人,真是个毒妇!”皇帝故意让她误解,现在又半开玩笑地说,“杯子里的是清水!”
她垂死挣扎的样子实在很有趣,让皇帝更想戏弄,于是把玉杯在她颤抖的手里:“好了好了,说得够久了,最后说一句就喝吧。”
皇帝的言语很好辩驳,棘手的是,他已有定论。
计划全乱套了,毒妇了嘴,咽下的清水无味,却仿佛有一丝回甘。
是她太之过急了吗?是她表演的痴情还不够真实吗?她没有时间复盘过去的疏漏,当即跪下,抱着皇帝啜泣:“妾自从跟了陛下,一心一意,哪有半点逾矩?陛下若是移情别恋,恼了妾,只拿白绫勒死妾好了!何必说这样的话……”
毒妇冷静地放弃了全的伪装,抛弃了罗织的计谋,立刻断尾求生:“中原九鼎已定,妾怎敢窥伺大宝?只是家中与西域素有来往,妾自幼读书,观张骞裴矩事,向往已久。如今陛下以突厥为大患,又广纳贤才,妾虽不才,也想都督一方,沟通内外,宣化中原文教,涤清外腥膻。妾一介蒲柳,陡逢恩,临渊羡鱼,不免进退失据,求陛下宽宥……”
并且,皇帝看见了她的能力,认为她足以掌控西域众国。
“王位有德者居之,庶民可以,女儿当然也可以,何必等什么来世呢?”
帝国是一架随时可能失控的车,多情而冷酷的君王掌握天下的大权,却好像一个抱金行于闹市的孩童。
本朝的第一位探花是女扮男装,恢复正后,皇帝明令男女皆可为官。毒妇的家族自诩经学名门,死死怀抱着旧礼法,宁可把宝压在旁支男子上,也无意将宝贵的人脉资源介绍给嫡支的次女。
她惨然一笑,:“只愿来世生于帝王家,再不为女儿。”
不能为我所用的东西,就只好宰杀拆解,拣些能用的吞吃入腹――
皇帝笑着回答:“卿卿的野心,可比那些国蠹禄虫大得多呀!”
皇帝低看她,说:“卿卿,一个野心家在权力面前半点不逾矩,已经暴了最大的野心。”
在毒妇的眼里,父亲和两个丈夫是这样的猎物。
毒妇一饮而尽,忽然愣住了:无色无味,进咙时甚至有一点清凉。
她伏地跪谢,下士为知己者的泪水,让
子,以待垂帘听政。后来她发现,其实不需要等太久,也不必如此婉转。
皇帝心念一转,放弃了再给她一杯真毒酒的玩笑,沉:“西域藩国散如明珠,若有人能合纵连横,结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