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不受蘶朝战乱所影响,竟在这风雨飘摇之际,显出一幅难得的安定景象。
木门被推开,所发出的声音传入耳,祁衍顺着吱呀声响朝街边望去,一名中年人正从酒肆里冲出,那人一青袍,份约莫着不同凡俗,发丝散乱,显然喝醉了酒。
他伸手朝天一指,嘟囔着什么“衡州”之类的词汇,又跌跌撞撞地向前踉跄几步,险些撞到祁衍,紧接着就有似是他好友的人走了出来,朝祁衍连连歉,然后搀着醉酒之人一步步把他扶回店家,嘴里还说着劝的话。
门口有人朝二者笑:“他还惦念衡州呢?”
“可不是,都十多年了,还是这样。”清醒者叹着气拽着人朝里走去,影渐渐没入酒家一众宾客之中。
祁衍收回视线,默不作声地向前走。
衡州,从前晏朝的国都。
十六年前丧陷。
后来的一路上倒没出什么事,祁衍很顺畅地走到城中一,梁将军那数千家丁亲军几乎都汇聚于此地安家,此刻有些人正口无遮拦地高盛阔论,不加遮掩,隔墙也能听得清晰。
“那将领也是个蠢的。”不过几秒的功夫,嬴政便从眼下的情况判断出了那所谓梁平日的虚实,不由轻蔑地笑一声。
他扫视一圈周围环境,自然地找了个地方靠下,好整以暇地看向祁衍:“好好听听?”
好好听听什么?祁衍脑子里一团浆糊,他还在思考为什么这帮人能肆无忌惮地说着浑话,真不怕被听到吗,以及这种光明正大的听墙角行为会不会被人发现,就听到屋内人的声音又高了起来——
“梁将军是不惜得皇帝,但俺们怎么着不要支持将军当了那皇帝?”
“将军上次还跟我说,要有了权就封我当亲王!亲王——你们几个懂个屁!”又一个声音传出,这人语调逐渐高了,飘飘然似有醉意,瞬息后, 有人接茬,小声发问:“哥哥们,这话说得恐怕不太妥当……这、这话要是被旁人听了去……禀了官,该如、如何是好?”
“怕什么?有梁将军在,就是当着那小皇帝的面说又如何?”祁衍听出是最先开口的那人正不以为意地接话,话一落地,紧接着就爆发出一阵惊天地的大笑。
他步伐一滞。
只感觉血往上窜。
——怪不得敢这么高声,原是对他毫不在意。
祁衍反复深呼几口气,好勉强压下怒意,转过去看嬴政,声音却仍然不稳。
“……政哥,这就是你想让我听到的?”
不是他们的计划,而是对我的羞辱?
为何要让我听到这个?
“你的确没有高估皇威。”嬴政抬眼看他,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却也相当是给出了解释,“但你低估了一个将领,在他手底下亲兵心中的威信。”
言下之意,你需要认清现实。
“你以为所谓功高震主,只知将军不知皇帝都是笑话吗?”
他直起,目光幽邃,祁衍被盯得心中陡然一紧。
“祁衍,你并非没有能力去谋划全局。”
“你只是贪图安逸,心存侥幸。”
“你不愿打破表面的平静,你以为无论如何他们都会给你留情,甚至你未必没想过,将政事大权彻底交出去,己只富家翁。”
“——但没人会给你这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