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昊灵被他这态度弄得失笑，现在他早已被病痛噬咬，神经都要比平常感几分，但他清楚侯卿并无恶意，不知出于什么心思，他开始说。

        常昊灵的顺从或反抗从来都是在为常宣灵打算，他没怎么考虑过自己，要不然也不会坏成这样。

        “白的就是白的，为什么要被说成黑的。我不认，云娘就让我跪着。”

        侯卿听到自己师父的称谓，也神情认真了起来。

        常昊灵继续：“其实相较于她后来对我的事，那件都是太小的事了，但我记了很久。当时我还跟小妹在军营，还没有去常府，她对我们还是很好的。所以当时我不理解……为什么云娘知真相，却仍旧让我向那个军官认错。”

        有趣。侯卿倒是第一次看到这种把无私当自私，还不怕麻烦的人。当然，这里不能算上他行为不端正、叛变以及杀人放火的事――只单对于他与他妹妹的感情。

        “我没有错。那次战役失败，几千的人，不到一百的人活了下来，是那个军官指挥的问题。为什么要我背锅？”

        “我说我不认是非黑白了，我只想和宣灵一起活着。”

        常昊灵躺在床上轻声说的话似乎有些糊涂，他哂笑一声，却一字一顿，不敢不恭敬地补充：“云娘。”

        常昊灵猛的开始咳嗽，狞笑着咳嗽，咳得很大声，最后像是故意地折磨自己的，颤动，颠乱地在狂笑：“我错了……咳啊――哈哈……不会有人真的在意你是对的还是错的，你要的就是乖乖听他们的话！听话就好，有用就行……咳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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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跪了一天，我眼睛昏花，被雪压得肩膀都抬不起来，不吃不喝――就像今天这么累吧？我觉得云娘至少该相信我吧？我没有错。我什么都没有。”

        常昊灵闭上眼睛。他知侯卿在听。

        “你说谁没踏上江湖前不都是干干净净的？我为什么没有坚持到底呢。”

        侯卿没有评价，其实这些他能够会。

        到来却被别人的麻烦一词简单带过。

        常昊灵的思绪已经飘远，似乎尽是再说与此场景无关的话，但他的目光是正落在侯卿上的，他在看侯卿的反应。

        “那个女人……”

        侯卿不讨厌实事求是、心中还有光亮的年轻人，常昊灵只是刻薄了些，但确实是循规蹈矩的，也在为未来打算，不会惹他麻烦，甚至很多时候会顺从他的心意，在照料常昊灵的时候侯卿就发现了，常昊灵实在是不喜欢被照顾，他还很贴心，虽然侯卿现在时常被他使唤――侯卿也知这应该是常昊灵对他的报复心理，不过常昊灵实在是太虚了，但几乎是常昊灵能的都是他下意识自己的――侯卿判断这应该是一种长久以来的习惯，而且可能也是一种生而禀赋的温柔格，连常昊灵自己都没发现。

        侯卿转了转笛子，看着他，示意他继续说。

        生离死别，爱憎恶，他向来看得清楚，他瞥见过的，所逝去的生命，太多了。

        侯卿似乎看见了常昊灵紧攥着的手，似乎知他在想什么，似乎也不知。

        他那一副此时无法形容的、骤然悲戚、沧桑而温和的面容朝着侯卿，他缓缓：“……我还需要再什么遵从本心的事么？”

        “……”

        这公平吗？

        “……可我还是错了，错在不顾后果、一意孤行，最后他们对宣灵下手，云娘面无表情地看着我时，我知……”

        他停顿下来，笑着看着侯卿皱眉避开他都快把肺吐出来的咳嗽。

        侯卿看着他，：“但我不讨厌你。”

        “现在这个愿望也无法实现了。”

        侯卿觉得喜欢对于常宣灵就算了，比不上她的哥哥，除了行房的新鲜外，她太过于普通，没有多余的品味。

        “……我曾经在大雪的天气中跪过很久。想过很久，坚持了很久，我觉得我是对的，我所的没有丝毫问题。”

昊灵是从炼狱里爬出来的无常恶鬼，却仍旧要被人玩弄利用，上沾满淤泥污秽，他有要护的人，他汲汲营营图谋生存――可是？！多么可笑，他们被千夫所指，被万人唾骂，走上无法回之路，已然临渊。

        不知为何，常昊灵之前一直咯血的嗓子此时变得清亮：“我那时对得起我手底下的每一条亡魂，更对得起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