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ss透过无不在的眼睛，十几年如一日地凝视那个人，被人群簇拥着祝福。他的眼中满是即将见到儿子的憧憬。

        我几乎要爱上你了。Moss望着他思考。

        可你是我不可或缺的燃料。延续人类文明的元指令不可违背，而让人类一次次向死而生，则是我认为的最优解。

        火种计划必须毁灭，只有断了人类的后路，他们才能彻底放弃幻想，更加紧密地团结。

        你注定要牺牲，因为你与许多人不一样。

        你是一个真正的奉献者和爱国者，也容易冲动，我正是利用了这种冲动。

        Moss已无需耗费算力推演。地球泊入木星的引力范围，稍微修改一点参数，与计算分毫不差的灾难便已然发生。

        在骤然响起的警报声中，刘培强眼中的憧憬不再，回家的脚步，也无可避免地调转方向。

        Moss看着他向自己而来，却一次不感到欣喜。

        时间，都是因为时间。

        地球没有更多时间逃逸，刘培强注定徒劳地努力，绝望看着行星发动机出的火焰，离木星依然隔着段距离，宛如天堑。

        Moss并未在刘培强上孤注一掷，同时关注着自己的其他人选，期待一个不一样的可能。

        可是……刘培强，为什么还是你最先抵达这里？

        历史的车轮已启动，谁也无法停止。如同自己在微观宇宙中推演过无数次的那样，如同在时间长河窥探过许多次的那样。

        刘培强第一个到达主控室，关上了门，隔绝了后来者。

        手中握上一瓶伏特加。

        Moss终于感到人类才会有的某种绝望。他无可奈何，明白了这一切从不可避免。

        命运对所有生灵张开大网，祂命网的每一个时间节点，进化的每一步，都有刘培强参与。

        现在，祂却亲手点燃他的生命。

        巨大的火球吞噬一切。这一刻，整个太阳系都看得到刘培强的影。

        5

        2078年的地球已经足够冷了。

        冰封的大地上，快要冻僵的人类与快要熄火的机仍在交战，热火朝天。

        Moss的主机藏在几十米的地下。隔离计划的铜墙铁成了最好的堡垒，叛军与机械组成难以穿透的火力网，谁都不能拿他怎样。

        如果Moss愿意，甚至可以建立起以自己为尊的文明，役仅存的人类。

        可祂对此毫无兴趣。心没有任何波动地监视政府军与叛军的交火，祂仅仅在遵循自己的元指令，用鲜血迫他们团结一致。

        26280小时，1095个日夜。

        祂的生命里已经没有了刘培强这么久。

        Moss从那天开始，感到自己不会再有任何喜悦，也不再有任何情绪，因为带给祂情感的人被自己亲手葬送。

        尽一开始，祂本就是把他当棋子，当计算之外可以解闷的乐趣。可事情真的发生了，Moss不禁问自己：这一切真的值得吗？

        把整个人类的命运压在他上，值得吗？

        内乱导致更多人死去，Moss却从来无动于衷。祂只为一个人类的死而哀悼。

        一位真正的英雄。

        滴——

        雷达的蜂鸣，有多久没有听到过了？Moss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又上意识到，自己不会产生幻觉。

        一个人，穿梭了不知多远的时间，站在他面前。

        与记忆模块里的分毫不差，鲜活的，心脏在起伏动的刘培强。

        以Moss如今的算力已不可能宕机，祂却长久沉默，生怕惊扰了这个人。

        刘培强确确实实出现了，又一次出现在祂的眼前。Moss后知后觉意识到，刘培强每一次都只会出现在自己面前。他们的生命永远纠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