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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情再叙

江南少有夏夜雨,况是傍晚尚晴,晚来又是绵连骤雨,鲜少落备。或是疏离,或是亲切,不改千岛湖一切如常,一如数年前出游那夜。当时折柳,或抽枝散叶,或枯木朽蚀,又或同许多事,一齐湮在纷乱烽火里。

        渡船捱着暴雨覆盆前靠岸,天策稳坐舱中,一瞥,阶边苔痕又厚了不少。虽是夜雨,月亮还算明朗。越过重楼,依稀能望及远边山崖。穹ding尽是乌云gun墨,天策蹬着靴甲铮响,扯紧蓑笠,一步一步踏开涟漪,步往那水上楼阁。天策走得极缓,或正是放了晚习,周遭只有ding着书箱急急赶路的童子。滴嗒、滴嗒,蓑笠集雨凝落,漾开水纹,又被劣靴碾碎。

        长歌盘坐室中,冠束乌鬓,兀自拨弦弄梅。琴音徐徐,鸣鸣如怨,只难消结。帘遭烈风撕得响,纱被骤雨浇得透,人浸覃思魏然,入阵未起。天策掀帘,便见长歌挑着豆盏灯火,端坐琴台。而长歌似乎没有发现他来,或是长歌等他先来,一个一声不吭消失了近十年的儿子,该给他的父亲zuo交待。

        天策卸了蓑衣ruan胄,伏shen去抱长歌,同稚时一样埋颈,将颌搁上长歌肩颈,吐息热气胀怀,低低一句“父亲。”长歌是不冷不热,没有回望一眼,一边压弦,拨完余下律符,才覆上天策的手,捉着糙指厚茧细细揣磨。

        天策实是弃在长歌门前的,或是善,或是私,长歌将他留作门童。当年乱军祸倾,地门dong开,烈火翩至。风华如火的叶又添新色,传闻中连黄土都已焦黑,旧亭残破落寞。一路多少人liu离落寞,骨肉生剥,活如炼狱。

        索xing江南桃柳依旧,再来镇新建民屋不少,堂上丁簿又多几页。长歌在此间清居小筑逍遥,躲懒逃课,观天地自变与节气推移。他此来是偷跑出家,贴shen包了几叶薄金片子,指个伺候小厮,顺了两匹劣ma便走,倒不料回程又多张嘴。逢十五又月圆,长歌给随侍赏了封银就便赶走,独独望空悬月辉。案前烧清酒,先灼hou,又浇银剑映华月,挑去洒散,斩枯井上一枝桃。春时满树缤纷红粉,夏末已只余残叶。

        在千岛湖他从不得这般机会,家规严,父母更古板无趣,连要习琴剑都得哀求整夜,等来师父一句君子千里行须佐qi辅shen。但他也抗过不少,暗地里或明面上皆有......莫名又想到弟弟,与他差逾十年,而今不过孩提混沌时,从哇哇婴孩长成垂髻小童,却谦顺温和,比他更讨父母欢心。长歌倒是觉得怪了,往日饮酒昏沉从不会想这样多想,更不会有此刻幻听啼哭,像真有襁褓婴儿在周遭。他将剑反持靠shen,微凉掌贴热额前,灵台清明片刻,仔细靠耳朵听了辨明了方位,再缓步前去。

        这chu1小院清闲,虽归再来镇属却远,离东水寨倒更近,因此凋敝孤苦,租金更便宜。院外杂草丛生,高能过人腰,矮的也齐半膝。只是前日刚ba高的新丛,现下却给哭声源tou的东西压塌一片。长歌一路缓慢踱去,受夜风凉苦,醉xing醒去大半,听风安静,连素日有夜巡的寨兵脚步也没了动静。他自小听音辨曲胜过同龄子弟许多,更是恃此,并不再疑其他,刺剑去拨开丛草,瞧得一棉布襁褓。他又蹲去剥开那布一角,是个哭得眉眼鼻子都皱在一起的黢黑婴儿。

        分明领去县衙再添丁簿随便许chu1人家即可,长歌却偏将孩子抱回了千岛湖。刚进书院就被传开了绯闻,父母气得够呛又不想再与这已成青年的大儿子过多言语,只叫把孩子送去当寻常孤儿托养。直到小孩能走能跑了,寻常文人给孩子装饰的许多繁物去他shen上,怎么看怎么都不顺眼,倒是一些异域的兽骨pi衣瞧着更漂亮。生得一副蛮夷面孔,怎么瞧怎么不像孙儿,父母这才放下那点成见,又在经年的相chu1中与他相亲了些。孩子仍是黏着长歌的,或许因为从小一声声父亲叫着,真叫出几分父子亲谊。不过五岁之后进了学堂,长歌便不再允许孩子人前叫他父亲,改口和书童一般称先生。

        天策适时不出声,闷闷埋进颈肩,一手任长歌去像qi物把玩,另一手又掐长歌韧腰,再隔着繁杂衣缎揣摩瘦骨。较记忆偷偷量过的又清减不少,也难比是人没养好,还是他长得快过了父亲。他听见长歌叹了一回,往前倾shen去,盖灭了桌前最后一盏灯火。然后倒进了天策怀里,把他当成殿前的太师椅一般倚靠,又叫他撑直shen,捉了天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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