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忘生应了,垂眼:“是吃不惯,偶尔提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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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忘生也不再勉强,点点,附和:“听您的。”腾师报以一笑,又跺跺脚,显是有些冻不住风了,便对他打个手势,绕过车去发车。
腾师听了,抬手大致虚划一番,解释:“等这座山转过去,转过去路上就有村里的路灯了,鱼山和大湾也会出来。”话说到底,火也追到了滤嘴边,腾师深一口气,吞引最后一点烟丝也投进火里,烟摔在地上,迸出几撇转瞬即逝的火屑,转眼就被踩灭在脚底。李忘生见他结束,也直起,问:“我替您一会儿?”
总算是捞出一包压得皱巴巴的玉溪,磕出一支叫腾师拿了,自己也咬出一支,抱歉:“不太新鲜。”
烟卷在吐息间淌出赤红的火光,将周遭无声挟裹的鸦幕上烧出两口熔金嵌铁的孔。腾师烟过肺,三两下就去了半数,他睡了一会儿,又叫风早将睡意刮走,倒只浅淡地衔在口中,无动于衷地由它烧着。风大,火也上得快,回过神来,一支烟倒大数是风无声息地替他吃了。李忘生又问:“听说大湾与鱼山连着十三个河湾,七八公里的谷却怎么悄得没声,一点水也不见?”
腾师摆摆手:“不用,这山路暗弯多,不常跑的人很怕出事。”又抹了一把脸,试图将眉目之间的疲意一起去,“也上快到了。”
拂晓绽开更多裂痕,夜的荫庇褪去,星点的窥伺也在白昼中隐没,使山中的一切渐趋分明,如同退后水落石出的海礁,焦黑嶙峋的乱象因此尖锐地曝了。李忘生叹出一口气,指上余下的烟灰都尽被弹落了,他将熄灭的烟俯用纸巾拾在手里。
腾师摇,表示并不介意,也不急着点,把在手里左右看了看:“云南烟?李教不常吃烟吧,云南烟烟油大,劲突得很,吃得惯吗?”
车灯重新打亮了,在暗生起两盏炯炯向外扩散的瞳孔,眼前可及,树丛半之下的枝节影绰都重新分明,前倨后恭地替他们警惕前路。李忘生收回目光,重新投向远面目不清的鱼山,山岚翻覆,仿佛有无形的偾息在动。山寒最能透骨,单这一支烟的功夫,他已觉着外套将将掖在周的热气都被这风从他上一寸寸地剥落下去了,枪剑似地往他孔窍里钻,全不知如何欢欣,直押着他的,非叫他抿出一点锋利的刻薄。还有潜在更深的,他从方才就发现,肋夹之间正不自觉地惴惴横着一块垒,他吞咽不下,亦梳索不开,那颗不安的心室不知什么时候竟钻进了食,又偏偏在如此狭缩吊唁不去,叫双肋犹如蜷缩的五指,将它不偏不倚地扣在正中,搛出一种难以分辨的近似惶惑的梗感。鱼山的影廓居高临下地将他全然吞没了,他嗅见山腹中夹携着神话中水生之山特有的鱼藻生气,像是向他正式预收的照面。他与这山有一见如故,却对引见之人持游离,可见旁人所说白首不相知从不由人新旧。其中阴私计较……也未免显得令人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