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腾师将他送到下村的岔路,沿一小段田埂蹚过去就是村口,现在是农忙末,田埂上堆积着成捆倒置的稻杆。一株无患子倚着寨门生活,长得很茂盛,横径约一人合抱,树干和低枝都披挂红绸,在日tou底下晒得有些变色,仍是灯红酒绿地招展,不时被风掀起来,打到一旁紧挨着建下的一所土屋。李忘生走到田埂尽tou,没见着去路,只能又越过田边的排水渠,踩着草坡将自己撑上大路,站在路边慢吞吞地将kutui粘附的草屑拍落了,然后沿着组屋下交错的檐阴走近去。
老话说“作舍dao边,三年不成”,一是说口she2纷咂,遭人指点;一是说dao旁阻行,妨碍观瞻,都不是什么好意向。这屋坐的位置奇特,造得也不似寻常屋tou高,不足半人,墙上只开了两窍,门和窗都极狭小,门口还板结着一滩褐色的泥。屋里光进得少,瓮得像一座土窖,里tou黝黑一片,他才探tou隐约了望两眼,还没看出什么所以,就听有人远远呼斥:“嘿!嘿!”李忘生闻声看去,是一个扛着锄tou正要下田的老汉过路,上下打量他两眼,“zuo甚的?怎到chu1滴溜眼,那可不是能乱看的。”
他微微一愣,虽不明缘由,仍不由站直了shen,微笑着抱歉,dao:“对不住了,我才新来,不晓得规矩……您认得腾师吗?”
老汉探手从肩上卸下锄柄,反手将锄刃杵在地上,像一座战士的雕塑,双眼凛凛地上下打量他:“是绿所新来的专家?”他皱起眉tou,数落dao,“这个老腾,只送你到半路,绿所在山上tou,还要爬好长路哩。”
李忘生狡猾地退了一步,在这dao问题上避让,只是朝他dao谢,又问他坪中中学怎么走。还没来得及听见回答,铙钹并着陡然ba高的筚篥,一下子便将略嫌寡淡的空气齐鼓鼓地sai满了,半边山颊都吵得一派聒噪热闹。两人齐齐折shen去看,老汉笑dao:“春分后的十五,梯玛要挂叶pi,拜密陀罗。小娃也要去的,坪中下午停半天课,找人得趁放学前。”
“不碍事,”李忘生笑笑,“那里有人会带我上山。”
方宇轩每周五会从鱼山观察站下来,他在坪山中学兼教生物课,课时不多,排在上午最后一节。腾村夹在山坳之间,略平整的地块都留作了耕地,村民沿山而居,一条水泥铺就的主干dao贯通腾村,像一条脐带,汇入尽tou子gong一般浑圆的硐塘里。路的南端就是鱼山阴面,石bi陡峻,山影如同一dao危墙横亘在腾村之上。岩bi上常年渺渺地弥着雾,水汽像一丛盈聚的白蚁在上tou踞窝,将石面蛀出纵深不一的空dong,有的足有一人高,有的不过一张手掌。腾村先人世代利用这些水蚀溶岩辟成庙窟,大的主窟共九口,供奉伴密洛陀创世的九神,小的则放置众神使者泥像,多状摹为动物形,一窟一庙。密洛陀爱人间热闹,山bi上也似神祇的城寨,一尊尊神位张着泥胎nie就的眼睛,替母神注视脚下四时的秩序。
离放学还有一会儿,李忘生犹豫了片刻,没有径直向坪中找过去,只是随意捡了一条路,信步地走着。太阳已经从鱼山后背阐lou本相,宽裕地she1出万千条织金的丝缕来,只在一个会面间,山tou蜷聚的雾就被照散,影子也重新蓄回他的鞋底。越往深chu1走,地势便越高,影子也如同被锉锯磨削的爪牙,沙沙地落下屑去,shen长也不足量了,跟着一齐坍委下去。不时有tou上dai着银冠簪青格花帕的女人们作盛装打扮,互相挽着手经过他,凝睇间朝他投来一眼。冠上银片细看去浮纹瑞兽仙童,插鱼形银花,作哺花或吐珠相,随她们步伐辗转,银苏彼此轻叩,泠泠簌簌。银丝正中细细将一片圆镜掐在冠中,一时间在这窄巷中夺得满眼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