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拾对于丘神纪这个人一点的好感也没有,这对他来说是件很难得的事。
他是个老实的人,从来都以一种朴实的视角看待认识的每个人,现在如此,着实是被博州的惨状吓到了,瘦巴巴的女人像是枯败的树枝,男人像是能chuan息的碳,所有活着的人似乎都失去了人的意识,他们或瑟缩在阴影里,同野兽一样谨慎地探出tou来,用眼睛打量外面;或拖着麻木的步子,在地里找寻一点能吃的东西,尸ti也无所谓,他们会发出诡异的声音来同野狗争抢,然后再和其他人再争夺一轮。
他不明白咋能这样呢?
他觉得,这人可真坏。
他和王七也这么抱怨:“这人咋那坏,动不动就要杀人。”
王七先是疑惑了一下,然后震惊dao:“你就记得这个了!”
那是初到凉州,整军汇合,乃成阵列,静听军誓,迎受检阅,卢纳特意同他们俩新手,万不可说话,不然就会被拉出去砍了以正军法。
那日王七看到的,是ma上将军的英武shen姿。
阳光下的盔甲熠熠生辉,风chui起的袍子发出飒飒之声,周围簇拥的是骏ma和诸多副将,一dao令下旗帜挥动,一个偌大的方阵随之而动,地面似乎都被震动了,应和着心脏的tiao动,让人不由得为之所震撼,生出向往之情。
待各bu检阅完,将军cuima而动,shen后诸将分列两侧,次第排开。
“诸位,前方便是凉州!”这是将军说的第一句话。
“汉时嫖姚校尉北却匈nu,乃置此城!你们当中,有不少来自陇右dao,想必也有凉州来的吧。”
“你们的父母妻儿,他们如今如何啊!你们的家宅田舍,如今又如何啊!那突厥人掠走的牛羊,可是你们曾经所牧的?他们纵ma的土地,可是你们的田地?他们驱赶取乐的nu隶,可是你们的父母妻儿?”
“今我奉天命,率各位来此,为国!也是为你们!”
“攻下凉州城!救回你们的父母妻儿!拿回你们的田地!把他们赶回大漠,赶回雪山!”
“打下来的土地,将来就是你们的土地!他们的牛羊就是你们的牛羊,他们的人tou便是你们的军功!”
“各位,杀敌报国,只在今日!”
“我要你们随我!北却突厥,dang平吐蕃!”将军抽出腰间佩刀,其锋耀如明星,“我要你们随我,血战沙场,ma踏联营!
“不破敌军,誓不回转!”
“不破敌军!誓不回转!”吼声同金戈相击之声响彻云霄,在每个人的耳dao理回dang,哪怕王七自己,也忍不住跟着吼了出来,对那从未见过的战场产生了莫名的向往。他个子矮,便踮起脚尖,伸长脖子,仰着脑袋努力望去,才将将看到将军冷峻的脸,星眉剑目,锐气之盛刀剑不可比,丝毫不见那日亦庄前的黯然神伤。
“诸将士听令,此番攻城,奋勇登先者,无论功成,皆记上功,赏银百两!”
“次者记中功,得绢十匹!”
“凡临战者,皆要奋勇杀敌,听从军令,不得擅专!违军令者杀无赦!擅退者杀无赦!立斩!”
“前队违令,后队斩前队!”
“后队违令,将斩后队!”
“凡有怯战者,杀无赦!一伍退杀伍长,一队退杀队长,一旗退杀旗长!”
“凡有不同进退者!伍长亡斩一伍,队长亡斩一队,旗长亡斩一旗!”
王七现在想来,虽shen不能至,但依旧心向往之,他记得的是丘神纪的ma上英姿,银甲白袍执利刃,是军中的肃杀景象,是扬州不曾见过的刚凛朔风,金戈铁ma。
而陈拾想起来,是丘神纪说了数不清的杀,数不清的斩,斩一个人,斩一群人,杀一城,屠一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