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澤是我存在的唯一理由。”
“我是李承澤的宮女承恩。”同命蠱低聲笑著,“也是李承澤的姐姐李承恩。”
慶帝連頭都沒抬,只是懶懶:“妳可以下去了。”
記憶被徹底覆蓋前的玄蛇心想:真他媽的該死。
暗示發動的時候,玄蛇選擇了旁觀,任由同命蠱親手將年幼的二皇子推入湖中溺斃,這時祂再出言勸誘,崩潰絕望的同命蠱必然會依循祂的法。而祂附的目標早已選好了,就是葉輕眉腹中的那個胎兒。
她狂笑著,這一刻她徹底清醒過來,也徹底陷入瘋狂,理智支離破碎,一分為二,化作兩種不同的人格。
“洪四庠。”慶帝淡淡,“傳朕旨意,誅殺白卿,殲滅輪迴教。”他頓了頓,想起接連痛失愛子的淑妃,又,“升淑妃為淑貴妃。”
被拋入湖中的李承恩靜靜地下沉,體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修復斷裂的脈、肌肉,她在不斷地溺死,劇痛,掙扎,最終隨波逐,被沖離了皇宮,嗆咳著水狼狽地爬上了岸。
“無論我是誰,我要的事情只有一個。”笑著笑著,她仰起腦袋,透過展開的五指縫隙仰望圓月,“無論發生任何事,我都會保護李承澤。”
剎那間,李承恩全的脈寸斷,七竅血。李承恩像隻被斷翅膀的蝴蝶淒然倒地,著血淚,渾動彈不得。慶帝抹去臉上的鮮血,擺擺手,示意洪太監把這屍體丟進湖中處理。
她嗆咳著鮮血,憤怒地咆哮:“為什麼這麼對我......我也是您的孩子啊!?”
“哈、哈哈哈哈......差點就要死了。”李承恩撐起子,步伐踉蹌地一路往山上爬,終是將偌大京都映入眼中,“如果我不是李承恩的話,那我又是誰呢?”
慶帝的態度卻依舊冷漠高傲,看她的眼神彷彿在看一個微不足的螻蟻,其中又蘊了厭惡:“朕與淑妃在承澤之前,確有一名孩子不錯,但那孩子在剛出生就夭折了,妳這怪物不與之相提並論。”
取代新生胎兒的玄蛇心想,短時間內赤蛇是不會有事的,待他長大之後,他就會來接赤蛇回家。只不過被五竹掛在竹籃裡的玄蛇千萬算沒有算到,會有一個從異世界闖進來的靈魂──范慎,來跟他奪取這軀的主導權,更沒想到他的靈魂會在吞噬掉范慎靈魂的過程中出現差池,最終被范慎的記憶取而代之。
是太監洪四庠。
慶帝瞇了瞇眼,細細咀嚼著父皇這個詞:“妳叫什麼名字?”
李承恩頓時如遭雷擊,腦袋一片空白,她怔怔地不知該作何反應,她長久以來所深信的事物就這般輕易地幻滅,教她如何能接受。她勉強地爬起:“不對、你撒謊,我就是你的孩子,我是承澤的姐姐......你在騙我,白卿告訴過我,是你親手把我送給他的。”
“膽敢傷害他的,我會全宰了。”
這一刻,她的豎瞳收縮成極致。
“那是他騙了妳。”慶帝擲地有聲,似是在憐憫李承恩這可憐可笑的怪物,他走到她的面前,陰影籠罩住了李承恩嬌小的軀,他歛目低眉,面容無悲無喜,只是緩緩伸出一指,點上李承恩的額頭。
渾染滿血腥的李承恩像隻走路沒有聲音的貓兒從暗處踱步而出,搖搖晃晃地提著劍,來到慶帝面前單膝下跪:“啟稟陛下,葉輕眉已死。”
只不過慶帝再怎麼聰明,都不會想到,能夠孕育出同命蠱的同命蠱,又怎會是尋常人類。
“婢斗膽一問,請問陛下還記不記得您與淑妃的長女。”李承恩緩緩站起,“父皇,您當初把我送給輪迴教的時候,可曾想過有這麼一天?”
良久她像是想通似,猛然捧腹狂笑,竟是下兩行血淚:“原來我什麼都不是,我就是個怪物啊。”
事實也確如玄蛇預判的那般,葉輕眉死了,剛出生的胎兒也死了,絕望的同命蠱想起了葉輕眉捧著圓潤肚子微笑的模樣,將祂從口剜了出來,放在胎兒的膛。
“朕的承恩,已經死了。”
夜半的皇宮很安靜,慶帝未著帝袍,只是穿素色褻衣,披大氅地坐在御書房前批閱奏摺。
正如玄蛇預想的那般如此順利,不曾體會過人間溫的同命蠱輕易就被溫柔的葉輕眉擊潰防線,對葉輕眉產生了情感,屆時葉輕眉生產胎兒時,無論發生任何事,同命蠱都必然會出手保護葉輕眉。玄蛇跟天真的同命蠱不同,早就參破了慶帝的陰謀,他派同命蠱去暗殺葉輕眉只是想降低葉輕眉邊那些人的警戒心,實際上慶帝也對這場暗殺不抱任何期望,慶帝早就打算在葉輕眉生產那天殺了同命蠱跟葉輕眉。
然則過了半晌,面前依舊沒傳來衣物摩的聲響,慶帝放下奏摺,冷冷地睥睨著跪在地上的李承恩:“妳還有何事?”
大功告成。
李承恩心中莫名生出一喜悅:“婢是李承恩,父──”然則話未說完,她的口傳來一陣劇痛,她愣愣往下看,一隻手從後背貫穿了她的膛,她猛地嘔出一大口血,在那只手抽離軀時無力地墜倒在地。
她迷茫地呢喃著:“我究竟......是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