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水算不上深，呛水倒是避免了，但这样一番下来，周瑜上的衣服便了个透彻。他穿的全是广袖大袍，了便贴在上，冷风一便泛起凉意。夏初天候虽是已热了些，但日仍然不算太大，孙策皱了皱眉，捡起他方才扔在岸边的外裳将周瑜裹了个严实，抱着人上了岸。

        拒绝的话没有能再出口，周瑜已经被他脱又爱闹的义兄拽出了门。

        孙策看着周瑜摔在水里发懵的样子，几步蹚过去大笑着把他义弟从那正缠绵的溪水和袍服中救出来。

        “阿瑜！”

        “况且若是周家下人都知晓了我来寻你，那我还怎么悄悄将他家小公子拐出门去？”孙策笑得狡黠，好像他是个专司贩孩童的人牙子。

        “从正门走太麻烦。”孙策一向不喜欢那些繁文缛节，周家大宅那些雕梁画栋于他而言只是他阻拦尽早见到周瑜的障碍，更不必说那些繁琐礼节，“若我从正门进来，咱俩至少得再等半个时辰才能见上呢！”

        在岸边与早就下了水的孙策互相泼了些水珠后周瑜方才悠悠褪了鞋袜，却是提着曲裾深衣宽大的下摆就下了水，一点也没想到他上这繁复的绸缎在水中会成为他怎样的障碍。孙策才一侧，周小公子就叫那长衣绊了个跟，坐进了水里。下的溪水好似还留着春日的凉意，柔柔抚上白皙肤，在其上染上些许红意。

        “好了，这下倒也成了美人出浴图了。”

        “为何又翻墙？”周瑜拨开孙策试图将污泥抹在他脸上的手，笑着将自己的锦帕扔过去给他手。

        出了城门那株最茂盛的桃树外便有一粼粼波光穿过，初夏的日光下溪水澄澈见底，几乎感受不到活水动，水面上满是细碎金银闪烁般的光点，偶然有游鱼掠过，惊起一圈涟漪，就打碎一片水镜，溅起星星点点的碎片。

        声音刚从窗外传进，话音还没消散，孙策就已经翻过窗，正正落在周瑜面前。

        “不重要，对吗？你心里，永远只有哥哥。”

        周瑜被他的话逗笑，却只是将手指搭上琴弦，意思已经足够清楚——今日课业还未完成。

        但他忘了世家小公子是第一次如此到河边戏水，本什么也不懂。

        周瑜和孙策相识于总角之时。那时孙坚举家迁往舒城，第一件事便是拜访周家。两个孩子年纪相仿，又志趣相投，甚至可以才相识就升堂拜母。也得亏周家一向不把周瑜当寻常坤阴教养，两个孩子也都对这些子事毫无概念，才能让他与乾阳日日这样厮混。虽然那时候孙策还不懂为什么母亲在听他兴冲冲说要与周瑜升堂拜母的时候会那样笑他，直到后来大婚，他牵着周瑜再一次拜在母亲膝下的时候，才知为什么当年母亲会对他笑得那么意味深长。

些物事可以抢得，有些……却是抢得了也永远得不到的。他沉默了良久，方才开口：“权儿，此话不该……”

        周瑜气急，但以他的力气又挣不开孙策的手，只能任人抱着，徒劳地喊：“孙策！放开我！我又不是泥的，怎么会就病了？”

        孙策伸出一手指在周瑜面前晃了两下，成功地把他故作沉静的义弟逗地笑出了声。

        “不放。你这小板，待会儿病了怎么办？”孙策紧了紧手上的力气，将义弟抱得更紧了些，牢牢挡住湖边微凉的风。

        但孙策充耳不闻，仍然抱着他大步向前。

        “老待在家里有什么意思？”孙策抓起义弟的手，“何况你的琴还需要练？我看已是天下一等一的好了！”

        直到进了周宅，孙策才将他放了下来。两人躲过侍从从后院小门悄悄进了院子，

        习琴的午后，只要在满园的鸟儿啁啾中听到这样丝毫不知遮掩一二的翻墙声，周瑜就知定是孙策来了。

        孙策想着前些日子周瑜随他出门迎父亲的时候就瞟了那河好些时候，想就是初夏贪凉想玩水又顾着他那世家公子的脾不愿说。他就看不惯周瑜这种受惯了君子讷言的教，明明自己也是个小疯子，非得端着那清贵世家子的架子。

        但孙权没有听完便挥手打断他，周瑜要说什么他心中早已知晓答案，又何必再去听周瑜亲口说出那诛心之语？

        “义兄……！放我下来！”周瑜没想到他会这么干脆，当即脸羞了个通红，挣扎着要下来。

        不过那都是后话了，年幼的他们暂可以不去想长辈们谈论的是什么关乎苍生的大事，让孙策能一心只想着如何把他的义弟这样世家养出来的气又讲究的小公子拐去跟他一起出门下水抓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