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就像个魔咒。

        好蹩脚的梦！

        菊、玫瑰、风信子，蒲公英……风像海浪层层叠叠，起香甜的花草的气味。玫瑰比红宝石还艳红，珠如水晶般在他手边。温干燥的海面草地般轻轻地起伏，他摊开四肢舒舒服服地躺在上面，和得如同垫了好几层手工羊厚毯。哗啦哗啦，环绕着他的十二棵金合欢树拍着手唱歌，阳光把合欢花照得像金箔轻薄透亮。灵巧的夜莺站在撒满金粉的枝扑闪翅膀，一展歌――

        达玛的胳膊圆，手掌却不成比例的小，十个指圆圆胖胖，涂起药来细致又灵巧。虽然不确定这样贸然提起佣兵合不合适，但达玛看着亲切可靠，他实在忍不住：“达玛，弗栗多，有个和我一起的人……”

        “omega！”　他指指自己，又指指忉利天，“一样的！”

        “宝贝，你永远也找不到，像我这样的爱……”

        “别动乱！”这人的英语口音很重，语法也一塌糊涂，几步跨上前，哐当一下结结实实盘坐在他边摁住毯子，“肩膀伤口、前，羊膏，涂上！再蹭蹭，掉！”

        他命令自己醒来，五感忙不迭开始工作。最先感觉到的是一青草的清香，混着一点香气。然后是光，金色的，在眼上摇曳地着闪烁的舞。最后是说话的声音，听不太懂的语言，但离得很近。他终于把眼掀开，正上方是一个高大帐篷的正圆形帐，画着一圈圈青金色、云朵状首尾相接的连续花纹，白色、金色小臂的绒绳从帐篷散开的龙骨上垂下来，每绳都挂满了黑乎乎水球形状的革小袋子。

        他们被卷进了一片没有章法，不分方向的光影和声响的混乱攻击。无从描述的强烈冲击和无法定义的旋转和颠簸简直要摇匀了他的脑子。厚厚的窒息感隔着肋骨压过来，无数密密麻麻抖动不停的黑点在眼前如俄罗斯方块般越积越高。他不知是自己神经感知已经冲破阈值还是其他，他没有感觉到意料之中的剧痛。在黑暗蝗虫般地啃噬掉所有光、声和气力的时候，唯有一个低沉的嗓音无比清晰：

        达玛恍然大悟：“哦，原来你想让他来涂药啊！”他说着就

        舒缓的青草香气传来，是omega温柔的信息素没错。同充满生命活力的信息素让他松弛下来。忉利天试了试其它语言，发现医生希伯来语说得很溜。医生说他叫达玛，听上去像古书里的历史人物。

        而自己，确实摊开四肢舒舒服服躺在厚厚的毯上，但是――

        他的“救命”几乎脱口而出。那个大块一拍脯，嗓音洪亮：“别怕，医生！”

        “别怕，我护住你了。”

        等等……

        医生？即使是医生，但毕竟是个alpha。何况现在被直撅撅盯着，忉利天脑袋嗡一下，整个人红得像煮熟的虾。这医生看起来形壮，但眼神机灵，立了然他为啥手足无措。他豪迈地张大嘴笑了起来，几乎能看见小。

        SHELL执行总裁短促地抽了口气，开始找手边有没有什么可以遮的东西。帐篷里明显有另外一个人，闻声转过来，看形是个高大的男alpha。他啥都没找到，手忙脚乱抓下垫着的羊毯的边，试图把它卷起来。

        ＋＋＋

轻响，接着就像被骤然打破的冰面，指数级别的分型之花在眼前瞬间以链式反应裂变展开。在他“啊”还没喊出口前，挡风玻璃破了。不计其数的碎玻璃夹杂着成千上万的砂石向他刺来。弗栗多却仿佛比光还快，alpha往右猛打一圈方向，同时解开安全带，翻像毯子一样把他牢牢裹进怀里。

        全。

        “谢谢您，达玛医生。”达玛见他拘谨到僵，善解人意地拉了条纱布来盖住他下。然后麻利地把黑红色的药膏继续往他肩膀上的瘀伤上涂，一边不免小声嘟囔：“你有的我都有，忸怩个啥啊。”

        或者是他的心在那冲动的一吻之后，就变得松弛了。居然因为一句随风而逝的言辞，就放任自己坠落。但交托出一切、全然的失控感，似乎并没有那么可怕。就像黑终究会变成白，如同砂在很久很久以前是水。

        好烦人的歌！

        而水，他感觉现在自己就像随着温的洋漂泊――水，会滋养万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