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底,临盆之际,禁gong内便开始风声鹤唳,我直接把太医院整个端进了侯府。即便公务繁忙,我也会事事过问。一日进多少膳,吃了哪样菜,走几步路,睡了几个时辰,瞧见他们聊了什么私话,皱了眉还是笑了……
太医院上上下下跟车轱辘似的,累得够呛,也没人抱怨。文武百官未免千般思虑,肚里的那个孩子,出来确实是子凭母贵。
六月初六,吉利日子。议政厅中鸣钟连响十下,我心神不宁,手中nie着茶杯来来回回转。
突然,殿外响起一声尖锐鹰唳,刺耳到半个皇gong都镇住了。我腾地立起shen,往殿外跑。
“陛下.....侯爷要生了。”
十六向来没把生产之痛放在眼里过,他说自己上战场时被破肚割肉,一箭穿xiong见了骨都受过,能怕这个?可这不一样。我听岳母说生他的时候极疼,那阵痛是一下一下的,无边无止的,一刻重似一刻的痛,远比当xiong一箭来得折磨。
当我到时,看见一圈太医围着,我瞬间冲过去,直接闯进了屏风内――
几个大臣,连陷入魔怔的沈易,匆忙跪shen迎我。
可我满心满眼只瞧见榻上脸色发白的十六,和咬得liu血碎烂的嘴。
内室,nong1腥血气弥漫。他闭着眼苦苦挨着,全shen被汗打透,tui骨抖如筛糠,下shen血如泉涌。
产婆的手在他鼓胀小腹上狠力下压,shi布巾由窗幔里tou一块连着一块,一盆盆血水往我眼pi子底下端。
我往前踏出一步,心里翻腾如鼎沸之水,血从心tou奔涌上来,我直直地盯着端出去的血水,炙得满眼是泪。
“小祖宗啊,不用忍着,叫出来,好用力气。你得用劲――”
产婆没有瞧见我,大抵是我一动不动,像个暗里的雕塑一样。见生龙活虎的十六如今面如金纸跟上刑似的摊在那咧嘴笑,“呼.....本帅作战....嘶.....从不靠吼....呼.....”我眼中一疼,有些模糊了。
我狠命掐了掐手心,艰难地匀了几口气,缓了片刻,朝床榻走去。几位医正有的捧巾栉,有的调药,有的切脉,像是突然发现了我,“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被我虚扶起来。其中一医正双眼圆瞪,一瞬仿佛看见极度可怕的物事,倒抽冷气。
可能我现在遇神杀神,遇魔杀魔跟魔鬼一样吧……
我跟没瞧见似的蹲下,跪在床榻边,直直望着十六。
“侯爷,用劲儿啊,瞧见tou了!”
十六已是疼得冷汗直liu,眼前灰蒙蒙一片,他什么都听不清,看不见了,只咬牙ding着。
抓在手心的床tou鎏金架子已经摇摇yu坠,像是承不住那般力气,下一刻便要断裂开来。而就在十六恍惚要脱力的那一刻,我猛地上前,nie住了那双汗shi的手。
床上的人像是反应过来,朝我这里望。
他像是一个哑巴,哭声与痛喊全卡在hou咙里叫不出来。如玉如瓷的脸dan已经不成个人佯儿,额tou上暴起青jin,眼眸里尽是晶透水珠,就那么眼巴巴看着我。
我俯shen,鼻尖蹭着他shi透的鬓发,吻他chao红的耳朵。十六却像是顾忌着什么,侧首挣扎yu躲,又被我捞了回来。
我紧紧压住他,在双颊上、耳骨上、眉眼上印了无数个吻。
半晌,拂开他鬓角黏着的乌发,像逗小孩儿似的刮了一下他的鼻尖,。
十六脸白得像刮了的骨,却一下笑弯了眉眼,攥着我龙袍袖子,晃了一下。
像是我们幼稚的约定。
乍然四目相对,他眼中竟蕴藏万载春秋。
蓦地,我伸臂紧紧护着他,手掌攥紧,十指紧扣。
十六xiong脯剧烈起伏,呼xi一下重似一下,分明已是如搏命一般,闭着眼捱命延气。
空气像静止了般。这一惊心动魄之夜,没有低低絮语,没有嘶声痛喊。只余产婆气chuan吁吁之声和细细呜咽声。
突然,一声响亮清啼惊破帝京长夜。
产婆喜极而泣,朝我抱过来一个婴儿:“是、是皇子......小皇子啊!”
我听见外tou呼啦啦瞬间跪了一片。
“恭喜皇上!恭喜侯爷!”
“恭喜皇上,恭喜侯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