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点悸动的心思吞回肚子里。
住持把茶叶倒了,换了一包新的。不喝金骏眉了,这一包是大红袍。我一边眼巴巴地等,一边把玩着手里的小盏。
别别扭扭地,我不敢转看他,就连呼也变得绵长感起来。我已经察觉到,这一尺距离里,有些东西已经回旋缭绕着,弥漫在佛堂茶室的空气里。
阿弥陀佛,既然喝的是禅茶,我的心也该静下来才是。
于是我悄悄地深一口气,攒了攒劲,主动开了口。“你呢?你来这么远的地方清修,你朋友怎么办。”
“我的朋友……我没有我这个的朋友。”
耳朵竟然又红了。
我的心开始狂起来。
——
接下来那一泡大红袍,喝得便如梦一般。热茶喝多了本来就脑袋发懵,加上他这一害羞脸红,我实在是招架不住。
乌龙茶很香很香,醇厚郁,一杯接一杯地,地冲进我的魂魄。
这一天我没帮着住持收拾茶桌,一路踩回房间,便昏昏沉沉倒在了枕上。
一觉无梦,醒来竟有些失落。
——
今天晚饭有芥菜米汤,香香的。我虽然一想到他便心得厉害,好像这是什么不可告人的禁忌,一个天大的秘密,却也实实在在喝了两大碗去。晚饭完是共修,我便稀里糊涂地坐了一个小时,一直避着目光,不敢看他,他大概也不敢看我。终于挨到结束了,我逃回房间,拿了面盆去公用卫生间洗漱。按就班洗完,拖着步子回到房间的时候,我看见墙边趴着一只土灰色的虎。
那只虎不大,大概和手指一般长,在墙边趴着一动不动。我抱着脸盆呆在那里,脸颊冰冷,发麻。
我自小在山野里奔跑长大,天不怕地不怕,田地里的鼠我举着镰刀去追,外公拿猎枪打野猪的时候我扒在地里看,偏偏就是怕这飞檐走的东西。小时候见了虎我便是吓得又哭又叫。现在长到二十二岁了,这个隐秘的肋还是一点没变化。
倒也是变了。我没有叫。这一院佛堂圣地,过了九点半便一片寂静,只剩那虫鸣蛙叫声。一热浪冲上太阳,我拼命压住嗓子里涌上来的声音,好怕平地叫出一声扰了菩萨清净。
“你怎么了?”竟然是他。大概是洗漱回来,提着杯子路过我门前。
我转过去看着他,脸色铁青,哪里说得出话来。
他看见地上那只虎,平静地说了一句“你等等哈”,转就走了。我还定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脸颊也不知是铁青还是通红,总之十分不好受。
回过神来,面前又站了一个人,他回来了,手上还拿了个装蜜饯的空塑料盒。我吓得一蹦三尺高,慌乱间窜到他后,两只手狠狠揪着他腰间的衣角。
“我求你我求你我求你别弄它别弄它别弄它……”
我真是哭无泪。那么小的一只虎,他哪里抓得住。四脚蛇那四条又细又快,扭着尾巴转眼间就能从他那边跑到我脚底下。我上要哭出来了,眼见他轻轻一罩,盖子一盖,提到门外去了。
——
他放了虎回来的时候,我还没缓过劲来,靠在衣柜上得好像要断气。
他站在门外看了我一会,走进来拍了拍我的背,“我把它放走了,没事了啊。”
“哈?诶,你洗手了吗!”
“我洗过了。”他苦笑,张开双手给我看,果真还有点点水痕。
“你把它放到哪里去了…不会就是这外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