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孩子是个争气的,如今二十有二,生得品行样貌端正,去年秋闱的时候又中了举子,那当官迁京岂不是指日可待的事儿?绾丫头要真能嫁过去,便是一辈子跟着享福了。”冯李氏眼珠一转,又笑晏晏地补了一句。
这会儿子上了新茶,屋里飘满了茶香,冯李氏端坐着,捧过茶盏来抿了一口,眼神果然亮了亮,随即道:“你瞧我,明晓得你近日正忙着你家二姑娘的婚事,却还要来给你添一宗烦,”她顿了片刻,柳眉一弯,随即道:“只是我们鲜少来京里,外头虽不是住不得,可却是人生地不熟的,思来想去,也只能来府上叨扰你们几日了。”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拉了好一通家常,等一盏茶见底儿,才有些意犹未尽地收了口。
谁人不晓得冯绥娘是冯李氏嫡出的女儿,如今大房其余的姑娘皆陆陆续续的出嫁,庶出的两个姑娘且都嫁得不如意,只唯独嫡长女冯纭娘得以高嫁,可终究是商贾之女,却也是花了许多气力和财力的。
此刻冯绾娘脸色有些不自然,一双手紧紧攥在一起,身侧的茶却是一口未动。
看着沈老夫人面上不显,冯李氏脸上堆起了笑,目光停在冯绾娘身上:“这孩子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想来不是平白长得这么好的,也是多亏你们的照料,如今看她这般,我的一颗心也该放回肚里去了。”
回了屋,只留了冯绾娘下来。
“我一早便探过人家的口风,人家自是也觉着绾丫头合适,我自是不敢先斩后奏,便是早早去了二房问过了,自是得了准话儿的,这才做了保媒人,替人家跑了这趟儿。”冯李氏继续道。
望着冯绾娘脸色发白,冯李氏面上却是依旧挂着笑:“前阵儿我屋里的纭丫头捎了信儿回来,她婆家三房的婶婶房里有个嫡次子,正是到了适婚的年纪,前些时候也是来寻了纭丫头打听,纭丫头便向人家说了家里头的妹妹,如今人家父母也是来府上打听过了,思来想去的,咱们绾丫头最合适不过。”
沈老夫人抬眸看了她一眼儿,从鼻中冷冷哼出一声儿:“绾丫头的嫡亲堂姐姐还未出阁,她的婚事,那便不必如此着急了,她终究是二房的姑娘,长辈还在,你们大房还插不上手。”
这会儿沈老夫人将冯李氏的心思猜了个透,冯李氏说完这话时才觉着不妥,干笑了两声儿,捧着茶盏抿了两口作掩。
“你这样说不就是生分了?咱们亲戚间的,多少也能帮衬着些,只盼着你们来呐,大伙儿凑一块儿,便跟过节似的,府里也热闹不少。”孙氏笑得殷切,一双眸子亮了又亮。
前有嫡长女高嫁有爵之家,如今一般人家来提亲,冯李氏自然不愿意将如今自个儿房里仅有的嫡亲女儿嫁过去。可人家到底与大女儿夫家打着亲,又是大女儿说来的,总不能驳了面子,思来想去的,便只能打了二房里头姑娘的主意。
冯李氏眉眼弯弯,继续打着客套:“如今还是你的福气好,大姑娘嫁得体面,二姑娘又得了这门好姻缘,真是羡煞旁人。”
“哎呦,快快别这么说了,什么福气不福气,不过是要看姑娘们自个儿,终究是她们嫁人过日子,福气也是她们自个儿的,我们左右是帮她们过一道眼儿,往后的好日子还需她们来经营才是。”孙氏嘴上说着,心里却是一阵儿美滋滋的。
冯李氏脸色一青,笑容也随之僵在脸上,不过很快又重新拾起一抹笑,依旧是好脾气:“老太太多虑了,绥丫头早晚都是要出门子的,她与绾丫头不是一屋的姊妹,绾丫头定了亲,却是于绥丫头的姻缘无碍的。”
孙氏捧着茶盏的手一顿,险些被一口茶水呛到,她急忙用帕子捂了嘴角,下意识盯了沈老夫人一眼儿,平下心绪:“什么事如此突然?”
“这孩子可比她几个表姐姐省心不少呐,哪里是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孙氏笑着摆了摆手,面上的笑容都快溢出来:“还望你不要嫌了我们这里,只安心住下来,绾姐儿是年少离家,就当是陪陪这丫头,解一解她的乡愁才是。”
听了这话儿,冯李氏若有所思的额了额首,放下手中的茶盏,将手纳于广袖之下:“想着也该是住不了多少时日,此次来便是预备着接绾丫头回去的,若是一切顺当,后日便会启程回去。”
冯绾娘身子一抖,略略有些坐不住,手上一片冰凉。
冯李氏自也是连连点头表示赞成。
孙氏当是没看到,脸上的笑意渐浓,往前儿挪了挪身子,刚要开口,却是被上头沉默良久的沈老夫人打断:“绥娘那丫头的亲事可定了?”
这话儿一出,冯李氏愣怔片刻,不过很快反应过来,恭敬地回话:“绥丫头年纪尚小,可还要在我这屋留几年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