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糟糕的一个夜晚。

        没带份证。

        当然，这件事情过去以后很久，他才开始思考帝释天为什么看个电影都会带上份证的问题。

        前台的收银员见得多了，提醒：“电子的也行。”

        好吧，好吧，电子的，他快要压不住的好兄弟有救了。他一手攥着电影票，一手在手机APP上注册这个验证那个，一会儿接收电话，一会发送短信，一会按个指纹锁，一会扫个面识别。帝释天在旁边静静地看着等着，这个人似乎从来不会出任何慌乱着急的表情。手机里加载界面的圈圈转啊转，转得太慢了，它怎么这么慢？为什么手机网络这么差？验证短信发过来，几秒钟的时间间隔好像有几年那么长。手上的电影票被阿修罗搓成了一团废纸，受不了了，好想一拳打爆地球。

        “接下来是面识别。”手机的语音。

        “请您眨眨眼。”

        阿修罗眨了眨眼。

        “请您张张嘴。”

        阿修罗翻着白眼张了一下嘴。

        “请您笑一下。”

        阿修罗扯出一个咬牙切齿的笑。

        “请您笑一下。”

        阿修罗扯出一个苦大仇深的笑。

        “请您笑一下。”

        手上的电影票已经成了一团，阿修罗快要把手机扔了。一直在旁边安静地坐着的帝释天忽然凑了过来吻在他的侧脸，笑得像只得逞的小狐狸：“你笑一笑呀，阿修罗，不开心吗？”

        真他妈要命！我怎么会不开心！但是――

        “认证成功。”

        没有但是了。

        ……

        谁也不记得他们是如何狼狈不堪地冲进了那个房间。门在后“砰”地一声关上，阿修罗捧着帝释天的脸庞没命地亲吻。不知谁碰亮了卫生间的灯，外轰隆一声闷雷响起来，开始下一场瓢泼大雨。呼纷乱，十指相扣，他们紧紧拥抱就像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了明天。

        他们分开，银丝在边勾连。阿修罗去解帝释天的衬衫纽扣的手微微颤抖，扣子太细小，房间太暗，一颗都解不开。可是帝释天将自己的手覆在他的手上，冰凉的，的，一双碧翠眼眸亮得惊人。他带着他的手，使了劲挣开所有的扣子，脱落的纽扣在地板上动，和着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大珠小珠落玉盘。明明那么暗，阿修罗想，明明我看不清他的脸庞，可是我却知他一定在微笑。

        光洁的小臂搂上他的脖颈。钥匙与锁孔，天下独一对儿，找到了彼此以后就无法抑制地想要打开对方与探索对方。他们疼痛着热忱，他们磨合着爱意，方枘圆凿，磕磕碰碰。黑暗中影起伏交叠，有人俯下去一遍一遍地问疼吗，长长的发落下来，发梢散在床边。有人白皙的手将床单攥成一朵繁复的花，而后咬着一遍一遍答没关系，他甚至没撒谎不疼，怎么可能不疼！毫无经验，艰难困苦，劳心费神，但是So?what？少年人的爱意也像外那场大雨，没人在乎它几时来又几时走，汹涌的澎湃的声势浩大的，把平平淡淡的四年青春都淋了个透心凉。

        最后的最后，他们相对而眠。

        “Ani?Ohevet?Otcha.”帝释天阖目。

        “什么？”

        “希伯来语。”

        阿修罗又没真的看明白那本希伯来语的书，他除了帝释天什么都没看进去。

        不过那句话的意思，他用脚趾也猜得出来。

        （三）秋

        把那两张票重新夹回去，阿修罗继续翻起了相册。下一页上一张照片周正地贴在正中央，是他拍的，他贴的。入目是一片金黄，那是秋日银杏叶落了满地的学校里。照片后面横幅写着“T大第xx届舞蹈大赛”，而正中央的帝释天捧着一束鲜花，白风衣和金发都在风里翩飞。

        ――说起来，帝释天怎么还不回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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