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盯着面前的卡辛,卡辛也盯着他。仿生人忽然觉得无论如何也看不清楚对方的脸,那些五官在雾气中模糊不清,无法勾勒出的面貌,但是男人说出的话却一个字一个字清晰地传入耳中。
“杀了我吧!!”
男人的声音带着一种释然:“你没有生锈,而且也不会染病……我的妻子就没有这么幸运了……她先染上了这种病,死亡不知何时会降临,和神上的痛苦却在与日俱增……她不想忍受这无意义的折磨,所以就让我、就让我……”他突然顿住了,越垂越低,没有再说下去。卡辛听得出他话语间的哭腔,但看不清他眼中涌出的泪水。
男人抽噎着,而卡辛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默默地等待对方继续说下去。片刻后,男人终于抬起,缓慢地说:“我的妻子央求我亲手杀了她……她渴望解脱……”
“我再也不能承受这种痛苦了,已经到极限了!求求你,帮帮我吧,杀了我,让我解脱!我好去下面陪她!”
卡辛愣在当场,下意识地想把倒在地上的对方扶起来,然而,男人用颤抖的手猛地抓住卡辛伸过来的臂膊,嘴里还是重复着那句话:
没有给卡辛任何反应时间,这个男人在卡辛脚下抬起,冲着卡辛喊:
男人的声音除了悲凉绝望之外,仿佛又多了分经历过生离死别的冷彻:“我原本实在不忍心,但我更不忍心看她继续受苦……所以,当她睡着之后,我亲手掐死了她。”
男人的在颤抖,他的声线也在颤抖,但不似一开始那样激动而尖利:“你是机人?你是机人对吧!?”
卡辛面惊诧之色,单膝跪地俯下去,让自己的视线与男人齐平。对方还是紧紧地抓着他的手臂,但力并不大,他也确实感觉不到任何的攻击意图,因而并没有制止对方的动作。
“怎么回事?你怎么了?”卡辛不禁开口问,即便患病男子喊出的那四个字相当直接而迫切,他也并不能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卡辛眉目低垂,彼时的悲伤似乎又在缠绕着他。如果是想从痛苦中获得解脱,他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男人抓着卡辛手腕的双手力忽然加重,仿佛他现在掐着的正是当初她妻子脆弱的脖颈:“她安
听到这句话,卡辛只觉得自己模糊朦胧的意识中突然闯入一种明晰到不可忽视的感受,他回想起曾经的那个雨夜,他和琉兹站在开遍花朵的原野上,她的泪水合着雨水一起下,她只希望他能结束她的痛苦。
只是,他的样子实在太过凄惨,几乎与那些饱受“毁灭”侵蚀的仿生型机人没有什么两样,才让卡辛一开始判断错误。肮脏陈旧的破衣服没法遮蔽他的躯,出的肤上那些大块的脱落痕迹并不是机人的锈蚀,而是溃烂的病灶,成片的伤口难以愈合,着目惊心的暗红色的肉,以至于青绿色的静脉都隐约可见。一腐臭味随着他的到来弥散在周围的雾气里,让空气变得更加浊重了。
就在他抬起的那一瞬间,卡辛才真正看出来了,他并不是机人,而是个实实在在的人类。
“你、你生病了是吗……?她又是……?”卡辛有些费力地开口说,他感觉自己此刻的意识就像眼前男人的面目一样也在渐渐模糊,不知是不是这片迷雾的原因。
“杀了我吧!!”
态奇怪地倾斜着,左僵而蜷曲,完全没办法伸直,连带着脚底也以不合常理的角度朝向一边而不是接地面,于是他只能拖着这条废一瘸一拐地走着,这恐怕就是那诡异的脚步声与拖行声的原因。他走得缓慢而艰难,然而,当卡辛进入他的视线之后,他忽然像是从不知哪里获得了十足的动力源一般,几乎是用单着冲向了卡辛,然后一个趔趄倒在了卡辛面前。
卡辛只得点了点。
沉默了十几秒后,卡辛才轻声问:“那么,你……?”
可是,他们终究走到了现在,但这荒废的世界上,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拥有哪怕片刻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