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方才來劍氣廳前,我已先去拜見過師父,」呂岩雖正閉關,神識卻仍可與他們二人交,以免有遇事懸而未決之礙:「博玉和風兒師父自會照看,只叮囑我看著師兄,莫讓你太貪玩,臨了忘記要回門裡來。」
「書被忘生擱在中條山居處,如今怕是已尋不到了,」李忘生垂眸:「我雖還記得些片段,可此法需兩人共行,不知師兄可否與我一試。」
正給他梳理額前碎髮的手頓了頓,謝雲險些以為這又是什麼莫名其妙的幻症作祟:「你要和我一起去?」
這便是承認自己眼下也一籌莫展了。謝雲原以為一心撲在修行上的師弟當有些許失落,不曾想他卻揚起了雙桃花目,輕聲:「……其實,舊日忘生機緣巧合,曾得了些書冊,上頭對如何平抑情熱多有敘述……」
經驗?哪種經驗?他哪兒來的經驗?他謝雲雖在江湖左右逢源,神往者眾,可心中從來就唯有一劍,也只得一人。
落荒而逃的蝶翼主人側首,不去看他化成了顆頑石的師兄,頸側彤紅如茜羅,又彷似被那上好胭脂妝過:「書上說,若想平復,需尋一功法同源之人,常和他行敦倫之事即可。」
謝雲先是怔忡,未幾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謝雲短暫出走的三魂七魄霎時歸位。
「師兄不願我同往?」見他只知笑卻不搭腔,李忘生雖能猜到他指定樂意,還是假作失落問了句:「是忘生自作主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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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弟好似對我有著什麼天大的誤解。
謝雲一怔:「那書冊在何處?師兄和你一看看。」世上竟還有如此專症專療之書?為何他翻遍了書閣也沒瞧見?
既是師弟請託,謝雲想也未想便一口答應:「且說來我聽聽。」
下了決心:「我明日稟報師父,說我還需磨練,等下回名劍大會再參與不遲。」
他說得乾脆,李忘生眉間蹙成川字:「師兄若不去,只怕拂了葉莊主顏面。」
況且這回名劍大會上,他還能同葉孟秋再討要一回南桓淵歸——師父所予非煙非霧雖好,卻是按他倆幼時量所鑄,如今早不那麼適合已然長成的他和李忘生,能藉機給自己與師弟換上趁手神兵,謝雲自然不可錯過。
乖乖任他在自己臉上作亂,少年眸底劃過一抹笑意,反問他:「師兄為何沒想過,我也可與你一參加這大會?」
只聽劈啪一聲輕響,燈花乍燃似炬,通映敞室如晝。夾帶些許冷冽的沉水香氣縈繞上來,一片柔軟在謝雲上輕點,眨眼又和驚蝶般倉促飛離。
比起被戳破空手打包票的尷尬,這事更讓謝雲耿耿於懷。歷經前塵諸多磨難,他現在已明白有話就當直說的理,於是上前在李忘生披下的髮間狠狠一番蹂躪:「呆子,我下山又不是去那尋芳客,能有什麼經驗。不過你放心,師兄肯定會找著辦法的。」
「他葉孟秋的顏面重要,我的師弟更重要。」他不是個傻的,其中利弊自不消李忘生掰開細說,可謝雲這回並不打算聽師弟建言,拿手是將李忘生眉宇愁色了開:「聽話,你的事尚未解決,我怎麼放得下心出門。」
「說什麼呢,你願意和我一塊,那當然最好了。」
「我原以為師兄……經驗良多,不需費太多心力就可解決此事,」一點青燈照在少年人白皙面容上,李忘生眼瞼微斂,聽上去頗有幾分自責:「不想卻累得師兄如此傷神耗時。」
這下不僅能好生照看師弟,還可拿拓跋思南印證自功力是否因返回少時而受影響,果真兩全其美。
純陽新立,雖為國教,可數年間宮中權力再再更迭,自武周改換李唐天下,這皇家大旗要說風光卻也不那麼鮮亮,正是當與江湖大派交好以固地位之時;這帖子雖是發給純陽掌教,可眾人皆知呂岩近年一心向深居簡出,謝雲作為首徒,代師出席尚且合理,倘若一味推拒,未免被他人視作心高氣傲不屑為伍。
是不是人活得久了,什麼事都有可能實現?從前無論如何誘哄拐騙都不願同自己下山玩耍的李忘生,如今卻主動提出與他遠遊,謝雲想笑,又不願在師弟面前丟面子,只得沉下心來默念奧義訣第三章,勉強讓角別提到耳去。
他想得興起,神思已飄到了路上該帶人去何處遊賞玩耍,渾然未覺卸下氅衣的少年人已走到桌案邊上。李忘生拈著書頁翻看少頃,輕聲:「不知忘生下晌所問,師兄可找著辦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