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我们花,妈保证,这些钱只用在该用的地方。”
朱朝阳点:“妈,咱们走吧。”
踩着楼梯里夕阳的光向上,周春红打开客厅的灯,在椅子上待了一会儿。朱朝阳拿着剪刀递过来,背对她坐到板凳上,她仔仔细细打理他后脑勺的碎发,将其修裁得整齐熨贴。
“好了。”周春红抬看向挂在墙上的钟,显示六点多,她拿起遥控,“看会儿电视吧。”她调出昨天看过的频,那里正播放着她在追的电视剧,朱朝阳靠在小沙发上,眼睛盯着闪动的画面,却走神了。
周春红洗好梨装在盘中,又热了瓶牛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沙发不大,她挨着朱朝阳坐下,津津有味地看着。
“妈,你看吧,我去阳台了。”他从冰箱底下拿出三瓶汽水,向阳台走去。打开门的一刹那,冷风迎面而来,令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他把汽水打开插上,两瓶远远地放在阳台边缘,一瓶握在手里迟迟没喝。
从他的角度望去,寒风中的两个玻璃瓶好似两互相依偎的人影。
不多时,隔着一门,他听到房内电视传出的声音戛然而止,接着是一阵脚步声在屋里走动,最后径直出了门。
两人竭力维持的温馨气氛然无存。
阳台空的,天气阴,一件晒在外面的衣服都没有。朱朝阳靠着石栏杆,后面就是毫无遮挡的雨棚,周围老旧的居民楼参差错落,凹凸不平的瓦片上仍有积水一点点淌到楼底的下水,滴答滴答声于漏风的墙间穿行。
他们的骨灰不在宁州。朱朝阳向北边的天空遥遥举杯,而后饮下。他仿佛看到普普站在远将手比作喇叭状,放在嘴边朝他呐喊,背着行的严良站在她旁,与朱朝阳对上目光,晒成古铜色的面颊泛着笑意。
他向前伸手,描绘云的轮廓,路途虽山高水远,也只需一张火车票即可抵达,但逝去的人不一样,他们是一生无法企及的遥远终点。
长年不见光的墙角生满苔藓,朱朝阳坐在一旁,稍微往里挪一挪便会沾上洗不掉的污渍。眼睛既然睁开了,那就是要看东西的,他半眼不错地盯着黑暗,漂浮且模糊不清的雾,好像里面有什么东西会突然出现。
垂着眼的时候,连风声都听不真切。
快三年了。关于那场盛夏的回忆愈来愈清晰,宛如附骨之疽缠住他,是刻在血肉里难以磨灭的烙印。再也没有一种灾难比得过和他们的相遇,可厄运的尽伴随着梦寐以求的情谊,令他心甘情愿落进命运设置的陷阱。
他将三人一同酿成的过错推卸得干净利落,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们的友情就消失了。朱朝阳很容易回想起他们来找自己的那天,隔着铁门对望的三位少年哪里能想到,他们迎来的不是出路,而是更多不由己。
烈阳、汗水、碳酸、空调,在大脑中共同组成特殊的神经回路,每当重返熟悉的瞬间,他会条件反地想起遮天蔽日的绿荫,听到少年走廊传来朗朗书声,以及一又一曾刺痛他的锐利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