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日很毒,阳光刺痛肤仿佛要烧出他的血,他狼狈地摔在塑胶跑凹凸不平的表面,要不是躲得快兴许膝盖会摔破,还好,只是掉了点。
如果绕一条路,的确能避开和张东升碰面,那是代表拒绝的信号,意味着他无法再接受张东升的馈赠,但也不用时刻经受内心的纠结。
吃尽苦的他本不该再将所有筹码加注在其他东西上,无论是赖以生存的职业、若即若离的理想,深固的观念,亦或是举足轻重的人,它们可以是工
图书馆禁止喧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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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他一直舍不得换,来来回回洗,表面看上去依旧又白又新。
然而这样过了几天,两人结束晚餐后,张东升拦住他:“久坐对不好,散散步。”
可是没有犹豫地,他朝着那里走去,即使浑被烈焰笼罩再无遮挡,朱朝阳看见的光线穿透空气,在那人面前弯折、散,直至消失。
他们在人行上一前一后慢跑消食。此时正值傍晚,路灯还未彻底亮起来,只能借着来来往往的车灯看清楚彼此,朱朝阳在他后,跑累了抬看一眼前方的背影,感觉那张侧脸像是蒙上了层层纱雾看不真切。他快步跟上张东升的节奏,口堵住的一气也松快不少,锻炼是有效果的,至少他能比之前更坐的住。
“张老师,久等了。”
朱朝阳毫不迟疑地换上它,将不堪回首的往事踩在脚底。
他走着走着加快了脚步,直到与张东升的位置仅剩一小段距离时,他开始朝前跑,很快衣摆上遍布炎热的汗珠,耳边蝉鸣声逐渐不可闻,视野中唯有一影时时伫立,等待彗星相撞的那一刻绽放出石破天惊的花火。
第一天两人在下午五点离开了,之后他们逐渐待到很晚,图书馆十点闭馆,他们就一直坐到九点。周春红了更多零花钱给朱朝阳,让他别总让张老师请客,并允许他在外面吃晚饭。
也是从那天起,他不再打篮球了,他对自己的弱小、对欺负过自己的人皆是深恶痛绝。现在的他,再也不会任由别人践踏自己的尊严,如果有那样的人存在,他们应该接受惨痛的教训。
朱朝阳心知这已经是周春红能给予的最大限度的自由了,他学习得更加刻苦,除了吃饭和去洗手间,其余时候都在自己座位上一动不动。
小心保养的白色球鞋还是不可避免地沾上污渍,朱朝阳刷好它,洗去掌心的泡沫,意识到这双父亲送给自己的名牌球鞋已经穿了三年了,经过风日晒,鞋底能看出明显的磨损痕迹。
没什么不好的。放弃了所谓的义务后,生活的天平向热爱的事物倾斜,他过得轻松自在。只要没人迫,他就不会陷入绝境,不用背上沉重的枷锁和罪名。
告别母亲下楼,他站在只有他一个人享用的绿荫下,他总是孤独的,进而习惯了这份孤独。他想独自走到车站,坐一辆公交去图书馆,像许多年以来的那样。可是张东升就站在不远,和桑塔纳并排等着他,他望见张东升低看了眼手表,接着在原地来回踱步。
然而这给了他不小的打击,周围旁观的人群谈笑着静默着,站得离他远远的,看着他一瘸一拐爬起来,看着他低垂着眼走回教室,好似对那个男生的挑衅全然失去了兴趣。
以前在少年当校工时,张东升是没有寒暑假的,他一边维持着收入微薄的工作,一边负责照料家庭,日子过得很辛苦。正式成为编制内的一名老师后,和学生一起休假,属于自己的时间终于多起来,太多事情没来得及完成,张东升有条不紊地推进,感觉自己正逐步回归正常的人生路。
他将刷好的鞋放到阳台晾晒,拿出柜中一双旧的,看到它的一刹那,朱朝阳想起初中时期在学校打篮球穿的也是这双鞋,同学夺走了篮球怂恿他抢回去,朱朝阳冲过去却扑了个空,一下跌坐在场中央。
可是有些东西是他永远没法控制的。张东升明显感觉自己生活的全重心正朝着同一个方向聚拢,理深入海洋织就的漩涡,狂热又决绝,往最深最黑暗的地方坠落。
糟糕透的记忆。
之后场又恢复了往常的热闹。朱朝阳背对着他们,俯视着鞋面上漆黑的划痕,太阳突突动,因羞愧自卑而涨红的脸颊正在灼烧,将他烧得麻木。人们的交谈声被放大了无数倍传入耳中,如同嘲弄。朱朝阳强忍着委屈愤怒回到座位,刚喝一口水便控制不住地吐掉。全是橡渣。
也很近。他们之间隔着一厚厚的玻璃,朱朝阳坐下去,就看不见张东升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