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总说自己是无家可归之人,那我便给他一个家,”明艳灿然的姑娘如是笑,“看他还敢用这个当推辞拒绝我!”
他饮了酒一向胆子大,竟对着老君像振声:“我喜欢谢从欢师兄!”孰料正碰着谢从欢从三清殿值了晚班回来,闻言以夜间饮酒喧哗为名,板着脸将一桌人全带去了师父那儿罚抄经书。别人都愁眉苦脸,只有李恨水边抄边乐,因为正是谢从欢监督罚抄,他甚至还趁机偷偷描了一张小像。
李恨水依言分了几袋给她,低下时,余光却瞥见人熙攘中似乎有熟悉的影一晃而过,他几乎立时抬四顾,但什么也寻不到了。
锅子很快摆好,火光透过窗纱,在雪夜中格外显得温。他不由记起从前在纯阳时也与师兄弟们吃过一次火锅,那时他们还寻了酒来,将李恨水灌得醺醺然,戏问他有没有喜欢的师姐师妹。
“那不如一吧,”李恨水见外风雪正盛,便取了鹤氅,顺手也给叶风虞披上一件,“我正打算今日上城内去逛逛,你若要买的物事多,我也能帮手。”
李恨水没好意思提醒她这句话把自己和她的天策也一骂进去了,只得哭笑不得地安抚:“好了好了,怎么倒比我还生气。姑娘家生气容易变老,还是多笑笑好。”
中也不乏积蓄,当即决定买下一置业,又亲手购置了许多家,因想着在年夜前能够入住,每日紧锣密鼓地赶,忙得脚不沾地,倒无暇去多想旧事,整个人神采奕奕了许多。
这些他以为自己堪堪忘却的往事在此时想起,无端消散了近月来眉间长积的愁绪,因此送了叶风虞回住从后门返家时,他面上仍有未收尽的笑意,正要进屋歇息,
叶风虞匆忙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从领中艰难探出半张脸来:“你自己的东西不用提吗?”
二人披风雪,暮色四合时总算到了广陵邑。叶风虞嚷着不愿麻烦,干脆弄个火锅,两个人凑合一顿吃了。李恨水亦总想着下午晃过的那个影,没心情张罗什么菜色,便应承了她。
女孩俏地对他吐了吐,忽想起什么,急急:“哎呀,明晚便是年夜,我菜品还没置办齐全呢!”
邻居是个小的藏剑姑娘,力气却奇大。李恨水见她日日一个人搬挪重物,于心不忍,得闲时也会略施援手,一来二去便熟稔起来。才知这姑娘名叫叶风虞,本是藏剑山庄的小姐,因着心慕一位天策弟子,私自离家,在扬州买下这房屋,想等着年节天策从军中回来给他一个惊喜。
叶风虞这才回首看到他满怀包裹,一拍脑门恍然懊丧:“我总以为还是在家时呢,一不留神就买多了。够了够了,辛苦你,快分我些提,我们这便回去。”
叶风虞也探探脑地望了几遭,却被雪风得一缩,只好紧了紧外袍:“若真是他,应该会同你打招呼的,许是看错了。天晚这风愈发冻人,还是先回家炉子吧!”
“我随便买点便是,”李恨水回落锁,眉目倦倦,“反正…今年大约也是一个人过。”
叶风虞零零碎碎听他提过自己的事,忿忿不平:“看不懂是他笨!就算真的找来了,你也不能轻易原谅他。男人都是得到手就不珍惜的坏家伙!”
扬州年市向来热闹非凡,叶风虞一路走一路买,只差没把整条街搬回去,真真无愧藏剑山庄大小姐的派,只苦了李恨水跟在后面,拎得手臂酸,终于忍不住叫住她:“你买这么多,两个人吃得完么?”
“无事,大抵是错觉,”李恨水了眉心,低声,“方才好像……看见师兄了。”
“怎么了?”叶风虞见他神色有异,关怀。
李恨水看着她,无端想到从前的自己,半是怅然半是怀念,叹:“真羡慕你,我怕是等不来我师兄了,也不知留那样的话,他看不看得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