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随那人视线下移，意识到自己的右手手掌不知为何在睡梦中捂住了肚腹。现在醒了，居然也不想松手。

        他知自己眼睛闭前和睁开后边都是同一人，再也不会孤入睡了，墙上的玻璃窗只是窗而已。

        而我的动物本能是抓住你。

        那次高烧以后，云罗很久没再从深夜的梦中惊醒。

        “……四十个情人，来向这位那天早晨才出生的新娘致敬，这位关在象牙塔里的公主。”

        但开学后某天，或许是换季不适的原因，他又了不好的梦。几个面目模糊的人围在他旁，吵闹，疼痛，还有鸟一样尖利的哭声。

        心脏得厉害，像是预感会发生什么，云罗努力想记住那隐喻，可梦即水，被叫醒了，记忆也哗啦褪得无形无迹。

        －

        他喃喃。鬓边一片，未干的泪痕被那人用指腹揩掉，“我只是……噩梦，有点害怕。”

        手指的阴影投在合拢的眼睑，飞蛾一样随腔的震动微微扑闪。音调沉缓，不带顿挫，海一样规律平静。

        楼下野猫呻，细雨落，有人咯吱咯吱踩着枯枝走近，猫尾一竖，凄厉呜声钻进灌木丛里。

        那场雨夜高烧后，他偶尔也会在睡前为他读一读。

        男生并未停下，他低声继续，给自己唯一睡熟的听众念完了孔雀蛾的故事。

        “怎么了？”宋晏程轻声问，眉蹙起，“你在喊疼。”

        长了点肉，却还是瘦。轻飘飘落在他怀里，婴儿一样蜷起，像短暂收拢了他看不见的羽翼，随时有可能醒来，再振翅离去。

        对吗？

        这种诡艳的蛾，终其一生都在寻找偶。交，繁衍，赴死，动物本。

        云罗呆呆仰躺着看他，这的神经末梢好像还能感知到一点虚幻的疼痛，明知是错觉，所以这点疼痛也很快消弭无踪。

        “……不疼了。”

        “每天晚上，这些大蛾总要来朝见它们美丽的公主，那时候正是暴风雨的季节……”

        好几年前的书，已经翻得页面陈旧，但主人爱护，许多页虽有折痕，仍服帖叠作一。宋晏程随手翻开，云罗闭着眼往他的方向靠，他便垂下手腕替他挡住灯光线，找一段落，低声念起来。

凑。柔的笨拙叠上去，凉津津的尖勾缠，两人如出一辙的漱口水香气交，再无你我之分。

        睁开眼，有只手掌替他挡住灯渐亮的光。待他适应后移开，那人在他边撑起上半，眼神清醒，不像是熟睡过被吵醒的眼睛。

        不会再噩梦了，宝贝。晚安。

        没有关灯，他往后靠，阖书闭眼。心底兜转过好几个念，想起那两瓶从未拆封的药，想起先前筹划又半途停滞的一切。这或许是梦魇，但也有可能是征兆。

        脑海中又浮现出那张噙着泪喊疼，说害怕的脸。

        梦见了什么？在害怕什么？

        宋晏程的目光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停留在他手背上，云罗不安地动动手指，以为他会继续追问下去。但或许是不想再刺激他，那人没有再提。

        春天快来了。

        未宣之于口的试探与津一同咽下，男生呼也乱了，掌住他脑后很快反客为主。沙发重又陷下去，米白的编织毯被蹬作一团，落地面。

        纸张再度翻页。怀里的呼渐渐平稳下来，搭在腹的手松开了。

        晚安。

        就像小时候妈妈让爸爸给他念书，只是想用自己的声音告诉他，他在，并且会一直一直在这里。

        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他只是起为他倒杯热水，测了温，确认真的不存在上的不适后，那人重回床榻，从枕下抽出了云罗那本睡前读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