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进见姬别情形不动，已知他心意，情况危急不敢浪费时间与他推让，当下甩出拦江卷住上方机括，借力腾空而起。暗窗本为了地底密室通风，空间甚小，成年男子要通过不易，好在祁进此时还算是个未及弱冠的少年郎，加上习武之人骨骼柔，费了几分功夫便顺利抵达地面之上。祁进即刻回，宋森雪已经在姬别情相助下爬到了一半，他年纪虽轻，所练功法是刚猛一路，因此比祁进难得多，形容颇为狼狈。祁进没心思笑他，只探下子抓住他双臂，也不他口中嗷嗷喊疼，生生把宋森雪拽来了上来。随后焦声声唤：“大哥！”

        这会儿危机尚未解除，姬别情凌厉掌风将那造得十分沉重繁复的鎏金六角亭式香龛带倒，倾倒的香龛严实压在暗窗出口，确保再无人能通过这出口。他红绸覆面，仅出双寒星也似的眼，看来冷峻而无情。

        姬别情还停留在密室里，神情复杂的看了老翁一眼，祁进心中焦急，哪里还顾得上姬别情心中到底想些什么，拦江倒卷，缠上他细韧腰肢。见祁进如此，姬别情只得放手，在他相助下脱而出。

        同为皇帝效力，宋森雪有意想和姬别情打个招呼，抬正遇上姬别情冷淡双眼，未说出口的话竟被的生生咽了回去。姬别情也不理他，打量了一下四周，对祁进：“伏火我未拿到手，那人将死未死，怕是拼着一口气也要引爆地下，还是尽早离开为妙。”

        祁进亦是骇然，万没想到老翁竟然怀揣如此杀招，禁军中也难得一见的伏火，必出自当年韦后手下。伏火虽没摧枯拉朽般的威力，若让他引爆，却能引动满室火焰同燃，上方的大雄宝殿顷刻间就要坍塌，他二人本不会有机会原路折返，怕是要活活埋死地底。

州看护这未被宇文一党抓住的账册，想来看护账册是假，想等来苏无因一决死战才是真。

        像是在回应他的话，“咚”的一声自地底深传来，三人惧是一惊，暗叹那老翁果然不是寻常人，被姬别情乱天狼摔断了大半骨，还能如此快的爬行着拿到伏火。当下不敢继续停留，运起法向殿外掠去。又是轰隆声响，比方才声音更大了许多，彷佛是什么人的丧钟，又似地狱饿鬼追逐生魂的渴望嚎叫，在人后紧追不放。架在空上的整间大殿开始震动，有细碎的沙尘石砾自房沙沙跌落，好在三人法迅疾，片刻时间已经冲出禅寺之外。

        他本也是心思深沉之人，只是看不破命运早不掌握在自己手中。自从玄宗登极，李唐已经是天翻地覆的新景象。韦氏满族覆灭，失了情报网，区区一个下人，如何能接到朝堂真正的机密所在。他不知苏无因早不在为玄宗秘密行事的第一线，更不知凌雪阁已然发展成自己无法撼动的庞然巨物，只是一心一意等在地底扭曲而疯狂的等待着宿命终结。

        见他手中武与祁进手中拦江似是成对，宋森雪略微一想便明了眼前英俊却显冷厉的年轻男人便是姬别情。从前凌雪阁不见于世，近几年江湖中人才逐渐听闻有这么个神秘的杀手组织存在，却也知之甚少。直到姬别情祁进护送卢奂赴任，一路血雨腥风厮杀下来，那些不问正邪只拿钱办事的江湖客在他们手下不知折了多少去，二人遂声名鹊起。甚至有什么江湖野榜将他二人列上，说这两人足够排进江湖前十的刺客之数。

        而今时今日终于行至陌路，等来的竟是苏无因弟子，多年期盼一朝落空，恨亦悠悠不知落于何，只剩下三分清明强撑他与祁、宋两人争斗不休。又见自己竟连苏无因弟子也奈何不得，神态愈发癫狂。

        老翁抱着同归于尽之心，不顾祁进和宋森雪出手杀招，只是满心欢喜带着诡异笑容抬起了手。不曾想风云突变，密室上方本该无人知晓的通风暗窗被人击破了机关，一极艳极烈的红影窜入，举手间闪烁点点焰光的链刃呼啸而出，捆缚住他已经行动困难的躯，毫不留情甩向半空。老翁被他扯着一甩腾空而起，随后残破不堪的躯被重重摔击在地面，发出骨骼破碎的声响。手中伏火轻轻落在地面，轱辘着了几圈，停在老翁被摔断的骨不远。

        宋森雪停下步子，看向长街两，低声，“此番动静太大，势必引来官府差役。”他自怀中掏出从地下带出来的账册，交到祁进手中，“此节正是我神策强项，我去理了便回，祁兄弟先回一步罢。”

        不待二人反应，老翁竟弃了拐杖，从怀中掏出一枚通黢黑的弹来。只见那东西甚是玲珑，不过寻常人家用来熏香的香大小，烛光映照其上，却闪出抹不详的黑光来。宋森雪脸色巨变，低喝“不好！”

        “好！好！”老翁高声狂笑，“你们想走却是不能！”

        先前推断不错，等他三人脚踏在实地上，便发现方才脱的出口位置在大雄宝殿后方一座不太起眼的香龛附近，除却僧人打扫没什么人靠近，断断不会发现别有玄机。

        朱衣玄甲的青年扭对着祁进喝了声“走！”

        祁进手中拦江回撤，抽走，却听闻后老翁狂态毕，浑不似方才时疯时醒模样。

        ――是焚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