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我良久,继而发出一阵大笑之声。
“什么时候死的?”
我的动作顿了顿,“是。”
我心下浮躁,不想再待在寝,便着了衣裳早早来到了章台。
他又低去看奏本,直到外面的天色一点一点亮起来,蜡烛的光芒已然被日光取代,金色的日光透过窗子洒落进来,在地面上映下片片光斑。
“怎么,那么不舍得?”
“不早了,准备上朝罢。”
“相了那么久,总是有些感情在的。”我这般回答,面上却并没有过多的表情。
“谁?”
我忽然想起三年前他第一次主动来到我寝殿的那个夜晚,那时的他是否便已经知了自己如今的结局。
我抱着他回了他的屋子,将他放回到了床上,然后也不回地离开。
他的眼睛闭上了,姿态很安详,就好像已经睡着了。
我披上衣服站在窗前,这才发现窗外的雪早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
他终于看完了所有的奏本,直了腰略微舒展了一下,转过来看我。
“夜里丑时。”
是了,他当然知,倒不如说,他本就是一直在等这一天。
他微微颔首,脸上并没有什么过多的表情,看上去十分淡然,似乎不过就是随口一问的小事。
后半夜的时候,我从梦中猛然惊醒,人们告诉我,燕丹去了。
后半句是什么已经彻底听不清了,我重新抬起来看向他,他朝着我出一个笑容。
他看向我时的目光仍旧是那样形似嘲讽和不屑的,就好像在他眼中,我从来都是一个无情之人。
“父王。”
“王贲?张良?胡亥?”他发出一声嗤笑来,“都不过如此罢了,只是到底却也不是他燕丹。”
他抬看我,因我的手遮住了灯的缘故,他的面容被掩在阴影之中,有些发暗。
我不知我为什么要那么,我明明早就预料到了他的死,我以为我早就接受了这样的事实,但到那一刻的时候,我却转离开了。
许是外面到都积了雪的缘故,我竟觉得今日的天亮得刺目。
“找个地方,葬了吧。”
他正在看奏本,那一旁的灯火摇曳,烛泪满了烛台,似是彻夜未熄。
“哦?莫非你还在孤不知的地方藏了旁人?”
他站起,踏着满地的金光,一步一步消失在我视线的尽。
我低下去,将耳朵贴到他的边,我听到他最后的一句话是,扶苏公子……
我走进去,并没有如往日一般躬行礼,而是在他一旁坐了下来,拿烛剪去调整灯火。
“儿臣不敢。儿臣的意思是,父王还少数了一个人。”
时候,他似乎是用尽了全的力气抓紧了我的衣襟,双微微嗫喏着。
章台是朝臣议政以及历任秦王办公之所,我本以为此时的章台理应是没有人在的,却不曾想踏入偏殿时却看到了我的父王。
“感情?”他似乎觉得我这样的说法有些好笑,伸出手来点上了我的心脏,“孤倒想知,你这里当真有感情?”
我一时默然,我不知他竟这般了解我,我本以为,他向来是不屑多关注我的。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似乎是他这三年里唯一的一个笑容。
我抬眼看他,“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那个笑容实在说不上好看,一个瘦到包骨的人笑起来也许更应该称之为渗人才差不多,但那双眼睛,却的的确确是亮着的。
“父王说错了。”我仍旧神色平和地回答。
我在窗前站了很久很久,直到东方开始出现星星点点的微光。
“父王以为是谁?”我不知他为何这般看我,只问。
“哦?”他一扬眉,“那你来说说,你这里感情最深的,究竟是谁?”
“他死了?”他问。
时间还很早,整座咸阳都尚未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