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蒙毅果然什么都不记得了。

        这时代的过年还没有后世那么多规矩，新年后的这几日大都比较悠闲。朝臣们都得了假，朝会也歇了，正是一年到tou来难得的闲散之时。

        我起时时间尚早，也没什么可zuo的，便拿了卷竹简倚在床畔读着，等待着蒙毅醒来。

        他毕竟宿醉，起的也就自然晚了些，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

        “唔……”

        一dao闷哼声将我的注意从竹简上拉了过去，转tou过去时看到他正皱着眉从床上坐起，看上去一副tou疼得厉害的样子。

        我放下手中竹简，替他按rou了一会儿太阳xue，他看上去这才好了些，缓缓睁开眼睛。

        看到我时他似是十分惊讶，出口的声音还带着几分茫然，“扶苏公子？”

        我的动作顿了顿，继而收回了手。

        他的视线环视四周，只略一沉yin便已猜到了现下境况，朝我一拱手，“看来毅昨日给公子添麻烦了，多有叨扰。”

        我仍注视着他，并未回礼，“你我之间，何须如此。”

        他似是怔了一下，而后绽开笑容来，“公子说的是。”

        他笑起来的时候似是春雪初rong，便是这整间屋子似乎都nuan了起来。

        那是和昨夜时懵懂纯真全然不同的笑容。

        一时间我竟无法揣测他究竟是当真不记得了，亦或是太过完美的伪装。

        醒酒汤是我起床时便令gong人们备下的，他只dao腹bu不适不想用朝食，便好歹饮了些汤，同我一起去了胡亥的院落。

        胡亥已经起了，此时正坐在院子里温书。如今正是隆冬时节，地面上还积着未尽的雪。他只穿了件玄色单衣坐在石凳上，shen影看上去十分单薄。

        我皱起了眉，大步朝着他走了过去，解下shen上的大氅披在他肩tou。

        “如此冷天，怎么坐在这里？”

        他见我来了，抬tou朝我看过来，面色竟是比昨日看上去还要苍白许多。

        “屋里tou闷，chuan不过气，便出来了。”他神色安然而平静，看不出什么情绪。

        “打开窗便是，何以出来chui这冷风？回tou又该病了。”

        “哪里那么容易生病，不过这几日没睡好罢了。”

        我正待再说什么，却见蒙毅走上前来，取走了石桌上的一卷竹简。

        “此为公子所作？”蒙毅dao。

        胡亥抬tou看着他，“是。”

        “写了什么？”我便也侧首看去，却不成想却被蒙毅躲了开去。

        “写了什么自然要问胡亥公子，哪有未经允许私自传阅的dao理。”他朝我笑dao。

        “哦？你方才拿取时可有经过允许？”我挑眉。

        “他既称我一声「先生」，我便自然看得。”他一副理所当然的神色。

        “这dao理说不通，你为先生看得，我为他长兄，如何看不得？”

        “你若要看，自然也看得。只是须得自己去拿，若从我手上传过去，便是不妥。”他一面说着，将手中的竹简重新卷了起来，放回了石桌上。

        胡亥安静地听着我们谈话，而后久久地注视着蒙毅，却始终未发一言。

        蒙毅拢了拢袖子，朝着胡亥轻笑。

        胡亥这才收回了视线，好似什么都未曾发生一般，重新看向了手中原本捧着的竹简。

        我觉着他们两人今日给我的感觉有些奇怪，却又说不上来到底哪里不对。

        “公子既要温书，我也便不多打扰。只是年前时曾让公子作的三篇策论，公子莫要忘了。”见胡亥这般，蒙毅便叮嘱了两句，便要告辞。

        “学生记得了。”

        胡亥起shen相送，我rou了rou胡亥tou发，嘱托了两句让他早些回屋，这才同蒙毅一dao离开。

        临近午时的时候，天空中又下起了雪。雪下的不大，却也洋洋洒洒颇有几分意境。

        我送蒙毅出gong去，两人于青石板dao上并肩而行。他shenti不好，不免裹得厚实了些，片片雪花落在他mao绒绒的围领上，不一时便积了一片，看着像是一团蒲公英似的。

        我看着这样的他，一时觉得有些恍惚，脑海中浮现出昔日那个抱着我叫「扶苏哥哥」的小团子，竟与此刻的他慢慢重叠起来。

        许是我这样的目光太过明显，他停下了脚步来看着我，笑着问我怎么了。

        他自今日醒来之后便半句不提昨日，我正有心询问一二，正待开口时他却忽而转tou看向了另一个方向。

        耳畔隐隐传来丝竹之声。

        在秦王gong熏陶了这么些年，我对这些乐音也识得几分，那乐声悠扬，侧耳倾听时竟使人多生几分心驰神dang之感，并不似寻常乐师所奏。

        我朝着那乐音的源tou看去，却只见御花园中水榭尽tou隐隐可见一年轻男子。那男子显然已年过二十，却并未dai冠，三千青丝如瀑散落，坐在蒲团上时tou发垂落到了地上，铺展满地。他穿着一袭白色长衫，却甚为单薄。冬日的风chui起了他的广袖和缕缕发丝，片片雪花随着风落下来，落在他的shen上发上，如同朵朵盛开的寒梅。

        他坐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