藐烽云提着裙摆弯了弯腰,谈无没同他握手,他也不尴尬,:“藐烽云,癒老师的学生。”收敛尾音,羞赧一笑,继续:“也是癒老师的情人。”
谈无大吃一惊:“情人?”心想挹天癒与和凤翥结好多年,同样是学校内的模范夫妻,何时来了个第三者插足?复又正眼打量一番,见他穿得不似常人,有点模仿涩谷女生疯疯癫癫的意思,想来神也不大正常,明了七八分,不屑:“情人?有结婚证吗?生孩子了吗?”
上,白衬衣蹭出大片晕红。藐烽云吻得够了,伸手爱怜地抹去挹天癒侧脸上的血滴,无限柔情地喃喃:“癒老师,你看,即便你以耳光待我,我仍报之以亲吻……这还不够证明我的爱意吗?那和凤翥真就有这么好……”
和凤翥撑着轮毂试图起,着力不够,以失败告终。他在生产荒靡与荼然时被告知盆骨太窄,历经大出血的难产与羊水破裂的急救,荣获一必然伴随一生的剖腹产疤痕,张牙舞爪且异常狰狞;并在产后抑郁与产后康复的过程中,罹患肌肉莫名其妙的脱力与雨季关节莫名其妙的剧痛。听闻此话,他淡淡地弯了下嘴角,说:“你想给他生孩子,你去生啊。”
学生们大气不敢出,低着默默离开,顷刻散了个干净。谈无是靖玄中学的挂名校董,每年数以千万计的投资使他在校内闻名遐迩,因此为他获取了刻薄挑剔的特权,虽一年见不着几面,但每当他突如其来降临必将掀起腥风血雨,学生们叫苦不迭。藐烽云抹了抹磕烂的嘴角,又撩了撩发丝,试图让自己重新容光焕发,伸出着一排三丽鸥角色像美甲的右手,着嗓子:“谈无,早闻大名,今日一见果真如此。”谈无睨他一眼:“谁准你这么和我说话了?没大没小。”上下打量一番,恍然大悟:“你不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吧?什么的?”
闹剧至此落下帷幕,围观人群如鸟兽散。又见前方来两盏锋利的车灯,正正打在三人上,一辆暗紫色的劳斯莱斯幻影动着发动机与油缸施施然地出现在众人眼中,停摆在路虎揽胜旁边。主驾驶的门啪嗒一声开了,伸出一节白皙细长的小,套着八厘米的Manolo Blahnik高跟鞋优雅地踩在平坦的水泥地面,不给任何一只蚂蚁有息机会。来人材高挑,穿着The Row的西装套裙,夸张的猫眼墨镜几乎盖住了他的半张面孔。他摘下墨镜丢进车里,出一张经受价格不菲的韩国美容保养科技摧残的脸,肤紧致毫无皱纹,涂着暗红色的口红像一只行尸走肉的貌美僵尸。谈无冷然:“校门口大吵大闹,像话么?”
谈无Kelly包里的iPhone手机
挹天癒扭过盯着他,血凝结在他的眼角,像开了一朵唐突的花。这个男人一生中都没有出脆弱的时刻,他的纯粹与尊严为他铸了一刀枪不入战无不胜的盔甲,令他矜贵得如同高不可攀的天穹。此时此刻天幕将倾。他突然又想起,在荼然因为先天哮被迫住入重症监护室后,挹天癒提着公文包穿过阴冷漫长的走廊,准时准点在床畔扮演一个伟岸的父亲形象,他坐在荼然病床边轻手轻脚地去小孩儿额上细密的汗珠,眼底也是这样的脆弱,仿佛坍塌了一片高楼大厦。有什么东西正在分崩离析,他和他都清楚,并且七零八落再也拼凑不起来。不要这样看着我,不要出这样的表情。和凤翥在学生的帮助下站起来,撑着后视镜的连接才可抵御下半愈来愈强烈的阵痛。挹天癒,你怎么看上去快要泪了?荼然那么年幼、那么孱弱的心脏停止动的时候,荼然他僵矮小的躺进黑黢黢的棺木时,荼然握着你的手脆生生地喊你爸爸时,你仍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我以为湖面永远不会皲裂,我以为你没有喜怒亦没有哀愁。他终于后知后觉挹天癒的痛楚,而在发生这么多的一切、有这么多无法挽回的隔阂后,他们早已回不到尚在贫穷与温饱挣扎的纯真岁月、挹天癒会将最后一个热腾腾的肉包子进他的怀里——他知的太晚了,挹天癒一直沉默地深爱着他。
藐烽云被戳痛,倏然脸色苍白,挤出几个不成调的鼻音,气得浑颤抖。谈无翻了个白眼,如今这个世,小三都能骑到正妻上,令他回想起一些狼狈不堪的记忆。他瞥了默不作声的挹天癒一眼,心想这人长得是一表人材,怎就事这般死板,协调不好妻妾关系,应当去找自己那倒霉前夫讨个教。便松了口气,无奈:“你们去找荒谛理,事已至此,闹这么大,影响不好,也只能认个栽。”和凤翥颔首,推开挹天癒想要扶他的胳膊,自个儿一瘸一拐地往前走去了。挹天癒愣了一下,朝他点了点,坐进路虎,慢慢地把车开向地库。
他们都在等待一个结果。万千目光的审判与切割下,挹天癒只是沉重地喟叹了一声。他慢慢走到和凤翥边,蹲下仔细了他的骨,抬起波澜不惊地仰视他:“还疼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