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儿咬得嫣红,绞着手蹲在那儿,轻轻哦了一声。昭不禁莞尔,笑叹口气。
“你冒雪给孤带了佳肴,咱们得礼尚往来——”,对殿外扬声:“来人,上两盏酥酪。”
轶青那个“不”字还未出口,昭抢先:“今儿既是除夕,也是白月节。适才孤陪温公子过除夕,公子也该陪孤过白月节,是不是?”
轶青红着脸低埋着,轻声了句,“客随主便”。昭睃巡着姑娘秀丽的脸庞与水灵灵的杏眸,怎么也舍不得挪开眼,声音不由自主更加柔了下来,同她讲凉人白月节的风俗习惯。说到手抓羊肉一段,轶青发觉与汉人习惯吃的羊腔吃法相去甚远,忍不住抬问,“那……那样不会膻味很重吗?” 昭本想笑话她,说一句“要的就是这个膻味,有些人还生吃呢”,话到嘴边却变了意味,温声:“你若不喜欢,先焯水也是可以的。”
两盏热腾腾的酥酪不一会儿上来,昭端起一盏,双手往外一推,笑着用汉话:“愿除旧妄生新意,端与新年日日新。” 轶青只盼赶紧离开,端起另一盏,敬了一礼,胡乱饮了一口。
她以前从未饮过茶,一品之下,即便心乱如麻,也觉得香甚是醇美郁,芬芳铺面而来,直灌满了口鼻。她忽然想起几日前九公主才说过,北朝人以上好的白茶与油腻荤腥的牛酥酪同煎,简直是“牛咬牡丹、暴殄天物”,若在南朝,似白茶这样的茶中上品,有茶中真香,若加入一丁点俗世花香,便引得色香俱失,平白折损了好茶。当日轶青与平之听她讲的是,又记起几位公主帝姬的点茶功夫全是官家亲自教导的,不禁跟着连连点称是。此时轶青真正自己饮了那“暴殄天物”的“蛮茶”,一饮之下竟然觉得香甜可口,虽不似南朝的清香,但却自有独一份的甜美醇香,在冬夜里尤其熨贴心腹,忍不住又饮了一口。
姑娘抿着嘴小口啜饮,想来是喝出了味,杏眼亮晶晶的微微眯起,不一会儿茶盏见了底。昭见心爱的姑娘喜欢,心中升起前所未有的满足和自豪。她喝得急,角沾了一点雪白的沫,昭本抬起手想替她拂去,最终却只是指了指自己边,提醒:“这儿有一点儿……” 轶青脸上更热,忙取出帕子拭去,垂着起告辞。斛律昭也起,从七事带上解下一块金灿灿的小牌子。轶青想起适才为他拃量腰的事,脸上红的跟滴血一样,赶忙垂下眼,那块小金牌却被递到了她跟前。
“狮子城初四开年市。孤限你七日,正月十号回。不许逾期,可以吗?”
轶青愣了一瞬才明白过来,不可置信这件事竟就这样成了,心里又忐忑又激动。她接过令牌,手有些颤抖,声音也在颤栗,:“是。多……多谢北院王。”
昭本以为姑娘会像适才饮茶一般,期待从她眼里再瞧见那快乐的神采,没想到她表现出的更多是紧张。他微微蹙眉,握着令牌的手没松开,朝她踱一步,侧细细观察着她低垂的小脸上的神色,柔声询问:“怎么了?不高兴?”
轶青着令牌直往后躲,嗫嚅:“没……没有的……” 昭想了想,妥协:“再宽限你三日,正月十三必须回来,嗯?” 轶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双眼微微睁大抬望着男人,怔了片刻,忙鸡啄米般点。
昭微笑,松了手,把令牌交给了轶青。轶青这才注意到,金铸的令牌下坠着一枚羊脂玉扣。玉扣雕成了一蜷卧熟睡的幼狼,是仿古的圆雕,通洁白,左不过她半截拇指大小,工巧、形神兼备,甚是可爱。白玉细腻油,手温凉,显然是难得的宝物。她托起那玉,迟疑:“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