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妻城中正值夏初时节,绯樱树的花落得满地都是,被凉爽的风卷起,洋洋洒洒地chui过整座稻妻岛。几乎随chu1可见绯樱的花ban,哪怕是天领奉行,或者天守阁这样沉闷厚重的门前。
绣着繁复花纹的衣摆照例路过天守阁阶前时,众人皆颔首低眉,无敢抬tou直视。这似乎是一种不成文的规矩,没人可以在女君面前直tingting地站着不动。要么跪着,要么躺着,但与此同时也就有了生死之分,没人想要平白无故丢命,只是为了表达对大御所阁下的不满。这未免太过幼稚――大家都说,没人会和一个这样美丽的人计较。
大御所阁下是全稻妻公认的天人之姿。
登基礼当天,几乎全稻妻的人都想来观礼,奈何并无那么多空位。有些人幸运,得见过女君的容貌,那注定是一次永生难忘的经历。在他们的形容中,稻妻高高在上的君主是一个拥有惊心动魄美貌的女人,她的shen上有种神xing般的淡漠,眉眼低垂,他们说离岛的神像与大御所阁下如出一辙,慈悲,又漠然。
这么说吧,登基礼那天,刑场刚斩了几位叛军里的人物。大御所阁下刚刚通过整肃内外、平叛统一而登上君位,没有颁布大赦天下的谕令,这很像她的风格。人tou乱飞的场景持续了约摸两个月,那段时间稻妻民间有言,“生怕哪天走在路上,骨碌碌从脚边gun过来一个。”
雷电影的登基象征着一件前所未有的事,在稻妻,最殊胜尊贵的人可以是女人。先前并非没有女君,但如此手握实权的女君,如此杀伐果断的女君,稻妻从未有过。
仍是天守阁前。她弯下腰,shen后金银发饰随动作轻轻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shen为侧用人的侍女连忙抬tou,提醒dao:“女君……”
女君不能在外停留太久。时间段的划分是按照规制来的,宗室的规矩繁多,女君作为一国之君,本shen就是规制的ju象化。她一天到晚都不属于自己,又或者,她一天到晚都是自己。只是留给她zuo闲散事的时间,并不算多。再者,除她之外也没什么人敢提醒了。
侍女引以为豪,侧用人乃是女君侍从的最高品阶。这代表她不光可以经手女君的日常行动,还会负责传递讯息和传唤重要人物,比如那位长公主殿下。
“绯樱?”她喃喃dao,两指合拢,轻捻起那枚落在阶前的绯樱花ban。看来一时没有要走的意思。
“女君,三月已过,绯樱在树上无法留存,才会飘落到此。”侍女贴心地应答dao。
“是啊,三月已过。”她若有所思、自顾自地抬眼望向城内。
天守阁在整个稻妻城最高chu1,可以远眺整个稻妻城。如同阶梯一般的建筑构造,随着主岛的地势爬升,建筑的权力象征也在爬升。而天守阁无疑是最高chu1的那个,无论是从地势层面,还是权力层面。
这里是全稻妻生杀予夺的人物碰面的地方,每天早上的朝会,他们都要聚集在此,恭敬地跪伏在所谓「大御所阁下」的脚下,高呼女君万岁,万岁万万岁。
大御所阁下是整个稻妻的大人物。但如今这位大人物歪着tou,看着指尖的绯樱花ban。末了,终于神情淡漠地捻作一团,放手让它归入尘埃。她接着迈动自己的脚步,走过天守阁宽阔高大的回廊。
实际上,大bu分时间她都在案前,看那堆无法假手于人的折子。当权者总是这样,很多事情只有自己经手,无法偷懒耍hua。不过好在她并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
侍女掀开轿撵的帘子,却无意间瞥见了她嘴角那抹微笑,心中有些发慌。女君一般都没什么表情,今日可是遇到什么事情,让她心情好了?或者是不好了?
“女君。”她轻声唤了一下,对方的视线转向她,薄chun轻启dao:“走吧。”
她只是方才想到,自己心中近来有个想法,和那位血脉相连的「长公主」说,再合适不过了。恰好稻妻初夏,正是草长莺飞的时节。她想,自己那位「长公主」也该出gong去,至于由tou……
长公主及笄已有五年。其生辰乃是冬月初,今年二十有二。按照民间习俗,早该是婚pei在shen的年纪,但直到如今别说婚pei,连婚约也没有一个。究其原因,或许还要怪自己这位「母亲大人」。
“女君可有事吩咐?”侍女在轿撵边掀起一角帘子。她已经跟随大御所阁下多年,是自登基进gong的第一批侍从。凭刚才那个笑容,她便可以心领神会地参悟到某些事。
女君八成是要宣人来见了,而这人八成是长公主殿下。
只有在提及殿下的时候,女君的表情才会有所变化,难得一见地笑一笑。侍女心中深信不疑,女君和长公主历来关系亲近,闲暇时,总会与长公主在御园中闲聊散心,如同寻常母女那般。这算是宗室中不可多见的事,在别家都因为权力地位手足相残、父子反目的年代,还能有这样的真情实感,属实令人感动。
轿撵中的人淡淡地说dao:“宣长公主来见吧。就说我有事同她商量。”
她利落地应下来,转tou低声吩咐了一位随行的侍从,心下欢喜。女君劳累多日,也该与公主谈谈心,放松放松了。
前几日,因为朝中遣间大人的事,几位老臣来求见过女君。她虽被屏退到外,却也看得出奉茶时女君的脸色并不好看,估计是那几位明里暗里又在为难于人了。她心中很是气愤,这干长公主何事?公主一届女子,难不成还能把遣间大人害了?可怜我们殿下,好不容易出门一趟,还遇上了刺客,又见了这般吓人的场景,还好心xing坚韧,否则不知要吓成什么样子。
放在自己shen上,她觉得自己能当场吓得眼泪汪汪,哭他个两天两夜。
这两日长公主吃睡还与往前一般。想到这点,她又有些担忧,长公主的食量不大,且过午不食,整个人看着弱不胜衣,惹人怜爱。她曾嘱咐过御厨房,zuo点长公主喜好的饭食,结果却令人惊讶――偌大的gong中,竟无人知晓长公主的喜好,就连长公主gong中的侍女也不清楚此事。而且不仅是饭食,日常生活的任何事情,她都说不清,长公主喜欢什么。
饮茶?抚琴?读书?说不清,没有一项说得清。
到底是怎么办事的。她皱了皱眉,那侍女是女君派过去的,也这般无用吗?
转眼到了东大殿,女君在贴shen侍女的簇拥下去更衣了。她等在殿门外,想着快到了,就眼见一ding眼熟的轿撵进了殿前的通门。她迎上去,到跟前时正好长公主抬手掀了帘布,施施然落了地。
“殿下。”她恭敬地行礼dao。
对方眯起眼睛,神情淡漠地看着不远chu1的殿门,随意地挥了挥手:“不必多礼。女君不是传我来有事商量的么?”
“女君方才从天守阁回来,正在更衣。”她引着这位殿下进殿,细细地解释dao:“殿下稍等。”
长公主的眉眼乍一看与女君并不相似,如若说女君是眉眼间有神明的照见,那么长公主的模样便可称得上是锋利的刀剑,在第一眼时,没有人不会为之动容。而似乎是由于眼角的凌厉之气与寡淡的嘴角,在其素净白皙的脸上ying是觉出一gu哀愁感,好比稻妻冬月里的大雪,纷纷扬扬落在这人间。
事实也确是如此,女君曾提起过,长公主在一个大雪夜出生,彼时天地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