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那黑衣几乎与他的剑影为一,也将血色掩盖得很好。贺闲并非说谎成,但总不愿让我过分担忧,于是每次完成任务归来都将伤势说得轻些——一来一去,也将我养出些察探细节的能力。
我收着力去抱他,隔着几层衣衫察觉到短暂而微妙的僵直。
“只是受了点轻伤,无妨。”他轻咳一声,不动声色地挡下我准备探他脉象的手,转要去沐浴更衣。
又在谎报伤情。我权作无事发生,蹲进厨房添柴烧水,想的却是贺逸之你完了。
我没有亏待伤员的缺德爱好,更何况平心而论他也没什么伤天害理的错事。
他隐瞒伤情这事,无关法律,有失德。
轮到我饭时依然添他一份,就寝时也照样给他留内侧那半张床——平日里他睡在外侧,但我们早有约定,每当他负伤归来,就由他睡在内侧,方便我走动照顾。
但这次和以往不同的是,此后两天,贺闲没能再和我搭上话。
趁着晴天走动方便,我开始早起。漱心堂打坐、御场跑、思齐书市雅集,有时也与师姐去万书楼查阅典籍、到傍山村采风谱曲。
总而言之,只有饭点和夜晚在挽音阁,并且把贺闲的话当耳旁风,只当没听见。
不是说“只是轻伤”“无妨”吗?那就让他静养反思几天好了。
贺闲回到挽音阁的第三天,在经历了五次搭话被冷落、两次下棋邀约被拒、四次论琴诉求被忽视之后,即便是脑子缺的人也该意识到对方有脾气了。
约莫是静养的两天里确实思考过,他开始服。我乐见其成,便每天在挽音阁多留些。
他教琴时称得上雷厉风行,临到这事却显得有点笨拙。我在廊下练琴,余光瞥见他在书房中坐立不安、兜兜转转半个下午,结果是晚饭的菜式明摆着投我所好。
不错,有几分认错的态度。我不动声色地用过饭菜,照常行事。
正倚在床夜读,肩忽然一沉,原是被贺闲从后环抱住,他茸茸的脑袋枕在我颈窝。
江南初春的夜晚偏凉,中衣单薄,这么抱着挨着倒是温。
贺闲的量到底是高我一截。时间长了,颈窝里枕着的脑袋也会成为略显沉重的负担。
换作平时我可能已经将人推开,但念及他还是伤势未知的伤员,我只能叹了口气,将手中的诗集撂在床边——还没等我开口,他就枕在我肩闷闷出声。
“抱歉,我只是不想让你太担心......从今往后我不会再隐瞒伤情,你随时可以问我,我会如实告知。”他笼着我得了空的双手,脸颊贴着我的耳廓,语气柔缓,带着歉疚和讨好意味。
沉稳有力的心隔着两层中衣传来,反复证明他依然鲜活地存在于我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