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映照奄奄一息的楼,又穿透钢骨架,深深浅浅地投洒,接着,无数残存火星的灰烬,如雪花般在热浪中升腾,飞舞,飘落,仿佛无家可归的游魂。
但要说一点动没有,那不可能,荧多多少少觉得像被泼了盆水,一半,一半冰凉。
若说是监视,荧坚决不信,这一点上她绝没有负面的顾虑,或许她比魈自己都想得开,理得清,他那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在意和关切。
——看来没有。
还好是他。
了解她踪迹,知晓警卫委托她帮忙,也清楚她何时出门,跟谁,去了哪,什么时候回的家,连她昨晚受了伤都了然于心。
——那是他变了吗?
清理好伤口,他又撕开一枚创可贴,“荧,不要为了我,不爱惜自己。”
荧情不自禁抓了一下,飘渺而空白,她又抓第二下,第三下……
“是!”
边人是被安排来的,这很正常,但欣幸还好是魈。
压散不尽的沙尘,像旧火车的烟囱,达达利亚一方人全军撤离,没过多久,这边警卫也挥手驱散人群。
◇140
她家保姆是魈的人。
尤其是现在,刚刚经历过那么多的此时此刻。
警卫行个礼跑开了,紧跟着秘书排队过来,“荧小姐,之前…我不该怀疑您忠心的,是我误会您了。”
他话音还未落,楼猝尔燃起大火,引了所有人目光,万丈烈焰照得每个人面色如出一辙的橙红,又照出人间百态众生相。
“魈。”她往下倾了倾,深妙地念他名字,“你是不是……”
稽,也悲哀的,荧心里憋着苦笑。
他鞠上一躬,又,“我该送您回去了。”
随后接过别人递来的钥匙,独自落寞走开了。
魈一切如初,起码对她的心从未变过,是自己不够了解他,抑或腾不出力发觉,他其实比想象中有手段,有人脉,有更多她不曾窥见的另一面。
昨天都没见面,魈怎知的旧伤?
警卫们动作很快,多拖延一分钟都可能再出乱子,干脆泼了酒和汽油,空气里,霎时弥漫起一不可名状的焦味。
她蓦地猜透答案了。
今晚她功不可没,见识了这般能耐,也见识了她边人的拼死护佑,他心服口服,毕恭毕敬,说话声调都藏不住讨好,大小事皆由荧定夺,再不敢怠慢了她。
旧伤?
看吧,这个社会就是这样。
“旧伤添新伤……”
荧一下子滞了呼,没有予以他回应,她又立即凝神,脑海里飞快琢磨着眼前这个少年隐藏的所有心思。
荧猛地转过脸,直接用眼睛眺望,而对方恰好背离去,独留大火与雾霭,熊熊燃烧,永不止休。
星点火光连绵成一片,令荧恍然想起那个焚尽一切的梦。
魈始终没言语,心照不宣留给荧足够的空间解决事件,他只是颔首,清亮幽邃的金瞳默默注视着少女的双。
他不是其他人。
这么多细枝末节,连钟离都未必觉察过,魈却能如数悉,所有推断都指向一个结果——
最终摇了摇。
也就是这一霎,轰隆隆炸开荧脑子里的一团白雾。
她阖上眼,万念俱灰,艰难吐出三个字,“烧了吧。”
“荧小姐,尸…您看怎么理?”
昨晚她膝盖就摔破了,那尚未愈合的伤口,刚刚又被碎石划开,正一滴一滴渗血。
有点倦怠,有点生气,又有点欣幸。
许是空气干燥,彼此相接时出静电火花,在黑夜里闪烁一霎。
那人形潇洒英武,衣袂随风飞扬,威风凛凛,刚毅又端庄,只是烟锁住了容貌,看不清面孔。
“都不用,我一个人静静,放心,我记得路。”
魈见状站起,“我来开吧。”
他蹲下来,低声咕哝了一句,随后伸手小心翼翼碰她肤,想捻干净患。
“疼吗?”魈问。
越来越多的明宵灯升空,迎着风接连飘过来,抬就能看到灯芯的火苗在微微簇动。
荧转过,很快认出他——是质疑她那个警卫,先前瞧不上她的派愣是散得无影无踪了,这会儿弓着腰,也不敢抬。
她垂下眼帘,沉默睨视着少年的,感受到他指尖在自己膝盖上连,心里说不出的复杂滋味。
周遭北风猎猎,将烟卷出一团庞大的旋涡,荧透过车玻璃,凝着愈演愈烈的火势,恍惚看到高的炽焰后站着一个虚影。
和魈之间,没必要保留或遮掩,打开天窗说亮话再好不过,然而荧余光瞥到有人走来,瞬间想起警卫提醒的,耳目众多,又只得上收声,扳正回形。
“不用了。”荧随意指了指停在空地的一辆车,“钥匙给我。”
真真一场戏剧落了幕,每个人都忙碌着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