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哲瀚伸手一接，将帷帽放到了桌上，抬眼望向那名青年：玉冠上嵌着金线，板单薄，看着像是个斯文人，眼下却一片青黑，气息不足，分明是纵过度；虾壳青的袍子上银线闪着光，腰间坠着玉玦，手指着玉扳指，好一个富贵人家的少爷模样，只是脖颈有三抓痕，被细细地涂上了药膏。

        不过他也懒得纠正这些，就是有些听不下去，匆忙扒了几口饭，见张哲瀚听得津津有味，便借口有事外出离开了。

        怎么在这里还能听到大师姐严皓月的鼎鼎大名，和她年轻时的风韵事？

        见龚俊的耳朵浮起薄红，他满意地松开了手：“快去吧。”

        后响起纷杂的脚步声，竟是那几名家丁飞速跑来，伸手就要擒拿住他的臂膀，强绑去应府。张哲瀚闪躲开，一脚踢起一条长凳直直撞上两名家丁的口，一手一盏茶杯狠狠扔在另外两名家丁脸上，轻快地翻过茶桌，就已经站在客栈门口了，他望向不远的应白松：“别了吧，我怕这酒我有命吃没命尝。”

        逗弄完龚俊，张哲瀚心满意足地叫店小二再上一盘糕点，美滋滋地听起故事来。

        那青年语调慢悠悠的，似乎听起来是个斯文人，扇柄却毫不客气地掀开了张哲瀚的帷帽，手腕顺势一抬，帷帽就落了下来。

        跟他拽什么文，张哲瀚心火起，刚想张嘴回去，就在那一瞬，张哲瀚后跃出一人，从两袖中出两把短剑，直冲他后颈而来。

        没等他吃完最后一块绿豆糕、干净指尖的碎屑，台上的故事说到半，说书人就噤声了，正当他莫名其妙之时，有一名蓝袍青年执扇来到他桌前，后跟着几名壮的家丁，好是气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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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还想说些什么，说书人就已经到场了，惊堂木一响，便纷纷闭了嘴去听。

        竟然是十举公子？前脚刚听闻他的“丰功伟绩”，后脚真人就撞了上来。张哲瀚终于抬起眼直视他，有意杀杀他的锐气，漠然：“若我不肯呢。”

        人群中有人惊呼：“这是……这是破月剑卢七！”

        “十举公子就是江宁织造应大人的独子应白松啊，从小病弱，前些年好女色，府中强压了好几房清白人家的夫人。近些月，不知为何又开始好男色，仗势欺人，当街抢人，不从的就以全家命相要挟、武力相……”

        听到后方的破空声，张哲瀚踩上门借力，在空中灵活地扭转子，扬手一鞭，击退了来者。

        另一人不屑：“我看这十举就是哄人的话，说不定是不举呢，净拿些烟雾弹迷惑人……”

        “他怎么在这？他不是早就死了吗？”

        “敢问兄台怎么不以真面目示人呢？”

        “说书唱戏劝人方，三条大走中央。善恶到终有报，人间正是沧桑。书接上回，说到江湖女淫魔严皓月勾引祸害了英俊潇洒的江南第一公子、逍遥山庄的少庄主骆青泽，转又与断情岛第七任岛主岑跃川纠缠不清，三人在武林大会的比武擂台上争论不休，最后不知这妖女严皓月用了什么奇淫巧技，三人竟握手言和，实乃逍遥山庄和断情岛之耻！幸好江湖中还有明理之人，飞霜剑客焉长明刚正不阿、武艺超群，直截了当地要替武林众人讨伐妖女，果然，在飞霜剑下，妖女收敛了戾气，从临安北上，还江南一片清净之地……”

        “江宁可没有你这么好模样的人。”青年放肆的目光从他灰色的发丝扫到他的面容上，再到被腰带勾勒得纤细的腰上，轻佻地低凑近他，气息全扑在那两颗小痣上，得眼睫轻颤，“在下应白松，早已备好了茶点，邀公子到府上一叙，如何？”

        龚俊无奈扶额。若要追究这说书人，倒也不算完全说错，当年确实是飞霜剑客焉长明追着严皓月打，那时严皓月连睡觉都要握着剑，生怕焉长明从窗冲进来就要开打，谁知剑客打着打着就开了情窍，下定决心死缠烂打要追严皓月，她平生最喜欢调戏少年郎，哪被人倒追过，吓得严皓月连夜从临安跑回怀古山。从龚俊记事起，焉长明每年都要来怀古山暂住一小段日子，还指点过他的剑法，哪有世人嘴里那么坐怀不乱柳下惠……

        张哲瀚拿起帷帽转就走，应白松仍高声呼唤：“兄台，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啊！”

        “至于他为什么叫十举公子吗？”众人面面相觑，神色略有些尴尬，“……呃，在上元夜他从青楼楚馆招了十名子小倌，夜御数人，十举公子一夜成名。”

口音，是外地来的吧？”

        龚俊点点：“确实，在下北上京城，途经江宁。”

        应白松仍是一幅笑眯眯的模样：“兄台，我好心邀请，你可不要不领情伤了在下的心啊！”

        “诶！”张哲瀚抓住了他的腰带，低声，“别忘了赔我一件新衣裳。”

        应白松的家丁都被打倒在地，他却一点也不恼，反而抚掌大笑：“兄台好手，真是翩若惊鸿，矫若游龙啊！”

        这人肤色偏黑，高鼻深目，额角到眼下有一狰狞的疤，不然也能算得上英俊二字，他落地调整了下形，短剑在掌中飞速转着，再次冲着张哲瀚疾驰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