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林命人修缮扩建了那座小庙,又刻碑记事。回朝后,明林因功晋升,沉默接受了女帝的封赏,从代理成为正职刺史,掌一方大权,只有年关回京。
他……应该也是爱她的吧?每次秋狩遇险,他都会舍保护她。虽然他还会保护其他人,保护其他人的夫人……
明林多番遣人广求良医,谢子迁的病情始终反反复复。
明林在灯下撑开伞,细细查看。
她爱慕他时,一刻也不想分离,千里迢迢跟随他前往沙场。
罗谦却没有接:“物归原主,请您收好吧。”
罗谦本守在门外护卫,此时忽然开口:“那把伞,是她给您的吗?”
罗谦借刀杀人,暗暗为生父下毒,始终无人觉察,得谢子迁声誉大跌、形
夜幕深深,万籁俱寂。
两人对话,屋内众人一无所觉。明林举伞回去,只说这些雨是无意发现的。夜长梦多,众人穿上蓑衣,冒雨回城。罗谦始终一言不发。
也许伞上的裂还能修好,不过,没有必要了。
也许是谢子迁把伞忘在了清音坊,后来被弄坏了。
原来是在罗珈那里。
罗珈死得太早,可又一直在他边。
就像明林,只有离开羽都,才不仅仅是灞原公夫人,一旦脱出樊笼,又怎会因思念半途而废。
明林问个清楚,罗珈已经消失在茫茫大雨中,只留在地上数件蓑衣。
若非国年老多病,药石罔效,何曾肯悔悟半分?即使现在,他后悔的也是父子反目,从不曾后悔负了明林、负了罗珈!
还是因为她终于不用把人生全寄托在他上呢?
明林沉默太久了,仆人来请她休息,又问要不要将伞拿去修理。
伞是怎么坏的呢?
她画过许多伞面:春花秋月,桃红柳绿,都是她喜欢的东西。雨天去接谢子迁时,想到灞原以柳闻名,就带了这把送他,后来不知谢子迁放到哪里,找不到了。
明林没有回答,捡起地上晾干的伞递给他。
明林又一次想起了谢子迁。
明林不在羽都也有当地的歌者舞者讨好,再不济也能怡然自乐。谢子迁却过得很不好,先是遇刺折了双,此后又缠绵病榻,权力只得慢慢移交给了儿女。饶是能谋善断如谢述,都看不出谢子迁是否为人所害。全家束手无策,只得顺其自然。
谢家请来士斋醮禳谢。士命病人独静室,静思忏悔。
谢子迁天天喝些符水苦汤,很快就消瘦下去,斋戒后病情确有好转,一旦想回归朝堂就又会病重缠。
谢远南觉得家中吵闹,跟哥哥谢彦休躲去了镇西军校场。谢述弱,搬去了清净的别院。明林年假后就要启程回州府,只能劝告谢子迁保重,其他也无能为力。
伞面上画了柳叶――羽都仿冒明林笔法的实在太多了,她一时竟未发觉,这把伞,是她亲笔画的!
明林从匣子里取出谢子迁寄来的信件,又读了一遍。
也许是不小心弄坏了,谢子迁才丢在清音坊。
都不重要,至少,对谢子迁来说,一点都不重要。
罗珈转微笑,将伞递给明林:“雨下得急,追兵也来得急,使君千万小心,莫要淋了。”
明林静静听了,默然不语。
明林默然良久,起到门外察看雨势。
她才发现,伞骨上有一很深的裂痕,适才在风雨中居然还能安然不动,实在令人惊叹。
谢子迁忘记了她,那么多人还记得她。
明林回官邸后,先去将田亩口整理造册,准备休息时,已是月上中天。
是因为离家就职太久,感情淡薄了吗?
谢子迁只有在羽都才是说一不二的国灞原公,怎会千里迢迢来找她。
言辞情意绵绵,可他不会追随她来这里的。
门外的屋檐下,静静立着一位撑伞的美人。
明林想,也许是某个雨天谢子迁去清音坊忘在那里的吧。谢子迁年轻时鲜衣怒,揽尽红袖,收到的礼物数不胜数,忘记一件妻子的礼物,实在正常的很。
明林心忽然停了一拍。
谢子迁不肯放权,灞原公府只得常常请人作法,方士僧日日登门,皆无效验,一时成了羽都笑谈。
明林说,不用了。
奇怪的是,这次明林没有伤心。
谢子迁沉默许久,以为征战为国事,废立新君为自保,虽杀戮过重,未曾后悔,只是年轻时间接害罗珈亡,以致今日父子反目,略有悔意。
。
明林旋转着伞柄,一旦注意到裂,就不禁后怕:适才其实举着一把坏掉的伞,随时可能被风雨吞噬。
年关明林回京,宴会上王携之讥讽谢子迁不修私德,报应不爽。明林原本不甚相信这些神怪之事,如今也坚定认为罗珈不会以这种方式报复。只是谢子迁的病无药可救,她也只好病急乱投医,每种法子都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