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生摆手:“顾不得了,便在此与老哥数说分详,敢叫老哥知,打北边来了一家春班,他家有个小姐端地美艳无比,那滴滴的小模样好比画上嫦娥活了一般,往怀中一抱,便胜过天上神仙,儿又白又,儿雪白粉,最妙就是水多,那话儿一入一出,唧唧咕咕,不溜丢,就是城里的花魁全加起来,也不抵她一发丝儿!”
“不知是甚么好事儿,闵先儿进屋来上炕坐会子说说。”
闵生强绷着不笑出声来,摇:“却不曾用过,但有一天降好事,晚生思遍乡里,有福消受的除了老哥您哪还寻得出二个,也故不得腹中饥饿便匆匆跑来报与你知,良机稍纵即逝,老哥快下定夺才是。”
一番话说的赵大直了眼,龇着黄牙不住吞咽唾沫,“真有恁俊的人品?”
“赵老爷豪爽,我等比不得万一,不若同嫂嫂要些荤食酒菜,一匣子提了,好讨小姐喜欢。”
“只是这资财,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对晚生说来高不可攀,对赵老爷这等踏遍秦楼的贵人说来却是不值一提,只需六两银子,便可同那小姐春宵一度,几绻销魂。”
土包子如坠云里雾里,只觉样样新鲜,辉煌,所见之人不是穿绫罗便是九天仙女,也有幸了几回姐夫,更觉骨轻轻,思忖这戏里的登侯拜相也不过如此,遂自持了份,也学着着嗓,蜷着,强副老爷姿态,偏偏那事的祖籍青州,惯一口乡音,赵老倌耳听得他每每抱拳说着甚么“汗舍碰笔绳回”,百思不得其意,便去问伴他几日的私娼,若不是使了双倍嫖资,那婊子本不愿陪他这乡佬,嘴里又哪能有好话,便对他言:“那‘汗舍’便是你家,谁在家不出汗哩,‘碰笔绳回’说的是我送你支笔,你回我条绳,礼尚往来罢了,合在一,便是迎客之词,你家来了客便可如此说,他定高看你一眼。”
闵生:“晚生几时打过诳语,不瞒老哥,小可有幸了姐夫,那滋味真真难描难画,好似进了天,有仙女伴驾,说句大不敬的话,回皇上也不过如此了。多说无用,是也不是老哥随我一见便知,若同某说的有半分差池,老哥只一口啐在脸上,扭便走,某再无他言的,只是…”
那赵老倌喜滋滋的记下,心想回到庄上必如此这般一回,震震那起子泥庄汉,当着闵生这读书人,更是起了卖弄之心,遂抱拳腆肚,将那事的嘴脸学了个十成十,只觉威风八面,不由暗自窃喜。
“这…”赵大色心作祟,又当着书生,万不愿丢了脸面,尤其那句“赵老爷”正说在心坎上,遂忍了肉痛,咬牙:“也不算多,我在城中叫姐儿,哪次不是十两八两的出手惯了,待我回屋拿些,便同你去。”
赵大急:“只是怎的?”
赵老倌从未得读书人如此恭维,全当是那句话的功劳,愈发得意,还想来几句时,拧着眉瘪着嘴再找不出,只得回了原形,着嗓子:“闵先儿可吃了吗?”
赵大一并应了,进屋鼓捣了一刻多钟才出来,只见他换了杭绸直裰,撤了上白帕,绑了乌黑银脚巾,若不是面皱牙黄,看倒也有些模样。二人骈进,闵生殷勤接了食盒:“赵兄可带了银钱,不若交于小生安排,一则这品花乃是雅事,不叫赵兄沾了铜臭,二则小弟同那当家的有些交情,
闵生怔愣片刻,反过劲儿来险些笑破肚,忙咳嗽几声遮掩过去,胡乱扎着手回礼:“赵老哥真真气派,不愧是城里见过世面的,周透着富贵,谈吐恁般讲究,晚生自愧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