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一年三月的某一天,皇帝又在乾清gong发火。
“杨嗣昌,你再给朕说一遍!”在一旁的曹谨行再清楚不过皇帝已是在努力压下怒火。
杨嗣昌,这位新上任的兵bu尚书,自前任兵bu尚书张凤翼剿匪失利畏罪自杀后,皇帝便被他杨嗣昌主张的“四正六隅、十面张网”的说法xi引,再次对剿匪平辽燃起希望,不料又是频频失败。杨嗣昌只好下“三月平贼”的军令状缓解压力,现三月之期已过,显然他又没zuo到。
曹谨行给阶下的杨嗣昌使了个眼色,叫他真别使倔。可惜杨嗣昌心像铁一般,他撩起官服下摆扑通一声跪在大殿砖石上,垂首说dao:“请万岁与建州女真开启ma市。建州本就是不mao之地,我大明不如与建州互通贸易,建州不缺生活所必须,也就不会再打……”
不等他说完,皇帝抄起御案上的砚台就是直直朝他砸去。皇帝冷眼瞧杨嗣昌被砸出血的额tou:“建虏的狼子野心,朕比你清楚。liu贼还算是朕的子民,可他们不是!正统年在九边和瓦刺广开ma市,满足他们基本yu望后,他们就所求更多,永远也喂不饱!建虏可是比瓦刺更可恨……这话朕就当没听过,你下去吧。”
等杨嗣昌起shen告退,皇帝靠在太师椅上闭眼屏息静气,慢慢舒缓刚刚被挑起的怒火。
曹谨行抬眼看皇帝不愿说话的样子,弯腰请示:“老nu出去看看杨尚书,他也是关心则乱,才惹万岁伤神。”
皇帝睁眼,摆手dao:“大伴不必看他,叫他自己好好想想。眼下无能用之人,朕也不会拿他如何。料他也不会如此胆小,一个砚台就能受了惊吓。”
曹谨行垂眼:“是。”
皇帝突然笑起来,他站起shen对曹谨行说:“大伴,朕近日又得了一件宝物,想着送你是最合适不过。”
曹谨行早知推辞不过,就只能跟着笑起来,“是何物件叫万岁欣喜?”
皇帝神秘一笑,“大伴跟朕来就是。”
随皇帝来到一间gong室,里tou整齐码放了各地官员所上供的奇珍异宝,中间桌案上,正摆着一张古琴。
“朕早叫他们焚上香等着大伴,所谓焚香cao2琴才是大雅。朕记得大伴很是爱琴,所以得了这张韵磬,就想着送给你。”
曹谨行只是苦笑:“万岁,老nu已许久未曾碰琴,早已不会了。”
皇帝不信,“已会的东西,怎么能忘?大伴谦虚不成?此chu1仅你与朕,就算大伴真是忘记瞎弹一通,朕也不怪罪,如何?”
皇帝真叫他弹,曹谨行还能不弹吗?他对皇帝作揖dao:“那请万岁上座。”
皇帝微微一笑,撩起衣摆坐在曹谨行对面。此时此刻没有成群的大臣和gong人,只有大伴,他可以随意点。他又回想起小时曹谨行教自己读书的日子,那是他最幸福的时候。
曹谨行微不可闻叹了一口气,他如今的心境着实不再适合抚琴了,回京以后也就再无碰过琴。匆匆看过这架琴,通ti施黑漆的仲尼式,琴面多有细liu水断纹,形貌颇为典雅。
他轻轻拨出一音,清实松厚的琴音顿时liu出,他已大概了解此琴,双手慢慢拨弄着,涓涓清韵从他指间liu出。
皇帝静静听着,什么收复失地、剿灭liu寇、整顿朝野,全bu一扫而净。这时候他什么也不愿想,只愿沉在琴音里。可惜一首曲子总会结束,直至曹谨行一曲弹毕,皇帝仍是许久不曾开口。
曹谨行起shen又回到了他的shen旁,垂首笑dao:“万岁,老nu可有辱没您的耳朵?”
皇帝摇tou,淡笑dao:“大伴果然谦虚,此音已远胜从前,这韵磬给你了,才是不负它名。”
“万岁…”曹谨行顿了顿,说了对他来讲颇有些不合规矩的话:“司礼监不只老nu一人cao2琴,陛下可记得?”
皇帝并不恼,而是慢慢思索起他的话,“那大伴说谁?宋晋吗?若是他,那他还不pei。”
即便早知皇帝的傲慢,亲耳听见时,心中已是凉了半分。他终于说出那个名字:“……是郑之惠。”
皇帝lou出疑惑神情,问dao:“郑之惠?司礼监有这号人吗?”
当初是皇帝亲手提郑之惠升随堂办事,也是亲手打他下狱,没想到如今皇帝早就记不得这人了。
曹谨行当即跪下,趁皇帝心情还不错时与他说了郑之惠的事。同时,郑之惠的卷宗也早已整理好,只代皇帝查证。
皇帝亲自扶曹谨行起来,笑dao:“卷宗不必看了,大伴zuo事朕最是放心,既然那郑之惠是冤枉的,放了就是。”
曹谨行有些不敢置信,郑之惠就……可以出来了?他又忙是跪下谢恩:“老nu先替郑之惠多谢万岁,等他出狱后,再让他亲自拜谢万岁!”
皇帝还是亲自扶他起shen,“大伴,你上了年岁莫要多跪,可你总是这般守礼。”
曹谨行这次终于lou出几分真心实意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