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是个被转述后再转述的故事,所以自然免不了两倍的春秋笔法、翻番的添油加醋。这样一来便没几分可信,也真假不可知。就单纯当个坊间谈说听吧,既然想被知dao的话。
简单来说,家入有过一段非常短暂的自残史。
倒不是出于“我是罪人我犯了错惩罚令我自洽令我快乐”,或是“生活已经很辛苦了只有更惨烈的才能反衬出坚持姑且还值得”,诸如此类常规常见的自残心理。甚至也不为追求疼痛,更不涉及离经叛dao个xing选张。
中学校时代,她就是单纯的搞不懂,所以坐在房间里书桌前台灯下,握着酒jing1洗过的美工刀,在小臂上一条一条划dao。
眼泪顺着下巴砸在桌面上,粘稠的被稀释,留下一点点看不见的坑洼。手腕手臂上只剩疼痛的余响,对着光仔细检查,很快就连月白的疤都看不到。有红艳艳的指印掌纹、凝着血痂不存在的刀口和一团团花苞似的纸巾,tou会稍微有一点点晕。起shen收拾时,会为不慎粘在前襟上横横一dao污渍低声咒骂。
非要说的话,“咒术师”这个称谓实属土得掉渣。漫画里会叫“超级英雄”,上个世纪会称其为“异能者”,范围再宽泛些,那“Wicca”、“萨满”、“坤dao”、“龙婆”也就都是差不离的东西,只偏向xing有所不同,有人后天习得更重有人生来如此莫问前程。
而生来如此的人真是惨死了。
众所周知,血脉相传家系术士ting惨的,惨的百花齐放。据说“压力很大担子很重,满院子封建老古董臭到不行,没天赋的人会活在地狱里”。相比之下天赐好运众星拱月或许舒服不少?毕竟凡有的,还要加倍给他让他有余,凡没有的,连他有的也要夺走。因此挤眉弄眼的“还是很辛苦啦”便未免更像无病呻yin。
可一般人出shen的咒术师,惨的往往大同小异殊途同归。躺在摇篮里没完没了的夜惊嘶嚎,牙牙学语蹒跚学步对着无人的角落傻笑,街心公园免不了被邻居母亲告状“疏于guan教吓人说谎孩子哭闹”。长此以往,真的会变成假的,对的会被驯化成错的,人也会早早陷入无止无休的自我否定里,想再从心底的泥潭挣扎着爬上来,就很难很难了。
或许还有地理因素应被考虑在内。大城市想必还好些,小地方,说好听点叫“民风淳朴鸡犬桑麻”,有一讲一绝对称得上“不经教化尚未开智”。车少少的楼矮矮的,远点的地方骑单车就行,近些的水塘淹死过谁都叫得出名。谁都认识谁,谁都无所事事,谁都有一嘴的故事。上到婚丧嫁娶下到走路摔跤吃一嘴泥,鸡mao蒜pi传来传去生老病死会跟着你一生一世。
试想一下吧,“家入家那孩子有问题”,简简单单的陈述句,会ju有多么剽悍的杀伤力。
小时候就说看得见鬼,品行不端吓唬其他孩子,连个朋友都没有形单影只——如果只是这些,不痛不yang装不知dao就是了。可局面彻底失控是在小学校那年,摔倒了,有血有脏没有伤,有泥有土没有疤。校医推推眼镜长夹子nie着酒jing1棉对着一点点小的膝盖没完没了的ca,多奇怪啊,连pi都没ca破,哪来的血结痂。
ca了又caca了又ca,他说家入同学,你这块pi下面,是不是,长进去了几粒沙。
当晚睡不着,拎起台灯反反复复对着光照。家入抱着tui扒拉自己膝盖上的pi,摸着有感觉,蹭着里面有颗粒,摔完骨tou痛痛的不可能是记忆出问题。接着她就找,满屋找,笔筒里的小剪刀是塑料的,衣服上的小徽章是安全别针,太好了柜橱ding上有玩偶。
mao茸茸的玩ju耳朵上别着朵四个ban的布艺花,取下来,针尖亮亮的闪闪的冰凉凉的。扎在指尖上痛一下,再扎再痛一下,刺狠了挤出一点点血和咬着牙的满眼泪,就又分辨不清问题出在哪里了。
其实如果非要怀着ti谅的心换位思考,不是不能理解一般人家庭面对持有咒术的孩子该有多恐慌。凌晨时分听到孩子尖锐的惊叫和哭腔,丈夫睡到推都推不醒,主妇要一个人扛住一屋又一屋的夜色冲进厨房。年幼的孩子踩着椅子站在水槽旁,shen上都是血,地上掉着刀。七八岁,那么小,脸上是全是泪,只双眼瞪的惊悚又明亮。家入右手攥左手,想解释想明说想dao歉想要是能被安wei该有多好,刀太重了,屋里太暗了,没法只划一dao小小的口,地上有半截小小的指tou。
可满shen血的孩子手上长着十gen完完整整的小指tou。
也说不清也疼的要命也不敢哭着发出太大音。被送回房间天蒙蒙亮时又折返回去,水槽到柜门边还竖竖的残着两dao血,印花地砖上母亲不敢碰不想碰装没看见的指tou还在深红色里躺着一小截。
用纸巾裹着冲进ma桶里了。边ca柜门边后悔,扔太早了,应该多看几眼再研究一下的。家入盯着自己手上的指tou想。
这是家入第一次确认自己的shenti有快速自愈的能力。
所以这件事就像从没发生过一样,因为这件事本shen就从没发生过。差不多次年家入有了弟弟还是妹妹,这个也不重要,反正她也靠近不了。重要的是膝盖上面pi肤下面,长进去的沙总算没有了,家入硝子如释重负感觉特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