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有一件事似乎是发生过的。避开高峰放学很久,大片窗外有大片橙赤色天光,新同学说着“等一下”后翻翻笔袋掏出美工刀,闭眼咬牙在自己手臂外侧浅浅的划了一小。血只了一点,伤口最长五厘米不到。家入收回手低看,掌心里红通通的,像抹了把稠鲜艳的印泥。新朋友攥着胳膊反复搓,圆瞪着眼小声嚷,“硝子救了我的命”。
一语成谶的闲聊,家入大抵和一个同级生分享香烟时笑着谈起过,至于另一个同级生,很多年后家入瞪大眼晃了晃酒盏嗤笑“你还真是什么都不知”。
——胡写乱涂了堆抽象儿童画罢了。挑那个嘴巴最碎的,选那个煽风点火的,就往他们家门上贴,看着不够厉害再扎破指尖挤点血。第二天保准开门见喜的都怕到脚,担惊受怕嘴都闭到要多牢有多牢。
中学校时代,令人闻风丧胆的妖怪家入,邻桌坐下了个新来的转校生。好像是因为家庭工作调动,似乎是出于父亲被下放外派,记不清了,反正是张没听过震天威名的白纸,跑来个没领教过邪秽巫术的新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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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理的分在于,确实有不少一般人出的厉害咒术师,在入学高专前,板上钉钉,都是不良。越是地方出这个特点便越明朗,凸显着“反正一定会被事情找上门,那不如干脆都摆到明面上”。比如不好惹的同级生,好在“后来把自己练得像个大猩猩一样,应该没人再敢因为杰‘不一样’就跑去讨揍”;比如不好惹的家入硝子,哪怕看上去像纤细的弱的,但又是气势骇人打不死的。
以上全是废话,因为关于这位“转校生好朋友”实在知之甚少。家入没多讲,转述的也懒得编,把懒得编的事编出来还不如不编。不过如果非得猜测一下不可,那大概会有些温柔的对话吧。比如“一点也不可怕”“硝子才不是妖怪”“我不是也没朋友吗”“一起吃饭放学一起走吧”——不敢问也不敢讲。感觉听到后家入会笑的呛到酒,鼻子嘴手,再拍两下桌子扭表示“别逗了,又不是轻小说”。
但至此,地理因素就绝对该被考虑在内了。恩赐和代价并行,不幸中总有万幸,地方出地方小的必须得刚刚好。如果出地再发达些,大概要被亲人送去医院接受研讨,带去电台动物般的表演杂耍绝技;如果出地再落后些,不确定会在哪个月黑风高的暴雨夜,烧红眼的村民齐心协力披着雨衣举着火把喊打喊杀跑来围剿女巫把妖怪的砍掉吧。
“现在想起来,那个小孩本就有心理疾病,事太夸张了。”仰着脸大概正认真回忆,家入说小孩可能讲过因为所以但实在记不清了,回家路上有人一起走是好的,顾不上认真听她到底在吱吱渣渣些什么话题。
可惜的是,人总会怕寂寞。社会动物离群索居不可能好受,而家入非常不幸的拥有了人生中第一个好朋友。
但那可是家入硝子,家入硝子才不是任人宰割的可怜虫。
讲起来是有点荒诞,但很多时候一条生命的价值,脱胎得益于另一人或几人的死。因一个或几个人死掉了才被动被影响,因一个或几个人死掉了才改变命定的轨路,这种故事屡见不鲜都没什么好多讲。倒也不见得非得死,任何比邻在近旁的人发生重大变故,都注定将激起生命或大或小的波澜。只不过生死之间,总也最震撼罢了。
有种说法叫,所有的不好惹都是退无可退下的自保,有理也没理。没理的分放下不表;
什么长相更是早早就忘了。毕竟连标志的发型、有特点的小物件、可爱鲜明的语癖口禅都一概没有。说不定是故意想忘掉的,也说不定注释本就该直截了当。万一不慎添加太多细节内容,会不会让对方误以为自己是故事的主角,太残忍了这样更不好。
太可笑了,竟然还敢欺负到“妖怪”上来。小地方,谁都认识谁,谁都无所事事,怕担事就别惹事。接下来的七天,都不需要工作日,只七天就够,家入每天半夜就背起小书包,也不干嘛,就出门溜达。小书包里一罐浆糊两三个别针一大沓鬼画符
由此可知,从内而外从骨到从灵魂深再到指甲盖发尖,连嗓子眼里那口痰都浸透着贪婪。命以命为养料变得厚重复杂,人以尸骸为基底给未来的路打桩。
这是家入第一次发现自己有能力治愈他人上的创疾。
而结伴
多帅啊,孑然一,打不死的家入硝子。
而事态是这样一步步恶化的。虽然校医不会和学生同事讲,但会吃着晚饭看着电视喝两罐啤酒和家里人讲;虽然家里人不会和小卖店商贩讲,但会拎着挎包布兜压低声和相熟的朋友讲。接下来,从“家入家那孩子有问题”到“家入家那孩子是妖怪”,用不了七个工作日,学生同事小卖店商贩大家全员都注定知晓。
继续如果非要怀着理解的情推己及人,不是不能明白一般人家庭面临这种局面该有多害怕。被孤立了被针对了,被背后议论当面质问被疏远被隔离。或许开明坚定的亲人能厉声维护呵斥着骂回去,只是面对未知不知所措恐惧的心一定会在家门后哭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