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恒看了看三月七,又看了看站在一边的穹,哪怕脑袋还蒙着,都立即感到一阵疼:“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哎呀你都睡到这个点还没起,敲门也不应,咱担心你、就来看看嘛!”三月七见他终于醒了,松了口气,总算从他面前退开了;穹也退出去一步,但仍用担心的目光盯着他。
丹恒着眉心坐起来,还扯了一下发——忘了他的原是长发,扯得生疼。
三月和穹一左一右地站在他床边,忧虑中掺杂着的心痛;丹恒被他们瞧得一麻,心知的知他是起晚了,不知的还以为他重病在床快死了。
他总算坐起来,一眨眼,竟有微凉的水珠从眼眶中出。
“……”
他抹了一把,才意识到自己原是哭过了。
……罢了。难怪那二人出那种表情,是他错怪他们了。
“丹恒,你……真的还好?”三月七收起了玩笑的表情,“有什么事还是要说出来,别憋在心里呀。”
“……没什么,动用了力量,难免梦到旧事,”丹恒将脸上的泪水抹走,呼了口气,“无妨。我去洗把脸。”
他翻下床,动作像往常一样利落;但哗哗的水声也很难避免他听见穹和三月的交接耳,那两人在猜是不是仙舟和持明从前就欺负他,从落魄皇子逆袭猜到佞臣相干政,五花八门。
丹恒搓了一把巾,忍不住打断他们:“丹枫是丹枫,我是我。别猜些有的没的。”
他从里出来就给关在狱中,哪来的本事搞斗?
仙舟于他,也不过就是一方囚室、一院红枫、一个再寻不得的人……仅此而已。
几日前,他其实又见了丹枫一面……或许也真是因此,才又梦见丹枫。
他在显龙大雩殿前第一次启封丹枫留给他的记忆。历代龙尊遗留在此地的记忆与他猛烈地共鸣,他恍惚一瞬,险些又陷入那些幻影中去——他看见无数的「饮月」,一模一样地,缓缓步入海渊之中;那一刻他的所有同伴全都不见,他只能看见无数个无悲无喜、肃穆庄严的「饮月」与他肩而过,去向海里。
在他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抓住一个「饮月」的腕子,试探着唤了一声“丹枫”。但那个饮月君没有回应他,只是停下来,拿清凌凌的眸子漠然与他对视。
丹恒放开了手,那不是丹枫的饮月君便兀自走了。
他又照样去问另一个,这次,这个饮月君给了他回应:“吾并非丹枫,吾名雨别。”
丹恒便又去问下一个。
“……”
他在人群中找了很久很久,那些一模一样的饮月君们没有一个名叫丹枫。
他找得近乎绝望,喊着“丹枫”的嗓音也逐渐变得嘶哑——直到一微凉的躯从背后环住他,握住他的腕子,缓缓托起他的手。
“……”
丹恒一僵,上下嗫嚅着碰了一下,却没发出什么声音。
他听见丹枫笑了一声,轻得生怕他听见似的。
“恒,守志凝神。我只能教你一次。”
磅礴的力量刹那间迸出,呼啸着注入重渊珠;一刺透天际的金芒陡然亮起,他如愿唤得鳞渊动。
震天水响中,丹枫放开了他。丹恒眼看着他走向那许许多多的饮月的队伍,缀在末尾,越走越远;他几乎想要不不顾地去追,可丹枫好像总能猜到他的想法,他回过,口张合,声音却隐在了无边声里。
……
他不知丹枫说了什么。大约也永远不会知了。
丹恒将巾沾,最后了一把脸,走出卫生间打断了三月和穹越发离谱的故事。再任由他们编下去,他离篡位将军走向人生巅峰就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