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的我，比我捡到的你，还要肮脏，还要破败，还要不堪。

        “和你一样。”

        涂山璟也试图尝试去询问相柳与他过去相关的事，可他们即便日日相对相柳也对他无言，面对他的试探那简直是连眼神都欠奉。

        他更厌恶那一切。

        相柳的边忽然绽出一个浅淡的，柔和的，近乎美好的笑，又继续轻声

        终于在涂山璟锲而不舍的，每次甚至冒犯的探究下，在两千多个日月的相伴过后，在某一次，相柳不再对这个问题视而不见，也没有了愤恨或恼怒，他只是很平静的反问他

        话音很轻，带着一丝恶毒的，刻薄的讥诮。

        因为确定相柳不可能是在期盼他，所以涂山璟更确定，相柳是更加厌恶他未到来前围绕他的一切，以至于哪怕是他这个犯上的叛徒在那一切面前都能叫他觉得稍稍顺眼。

        相柳微微垂眸，长睫轻颤，目光似是透过近在咫尺的涂山璟，透过了床的帷幔，透过大殿的穹，望进无尽之中去了。

        涂山璟本该愤怒的，可那一刻又只觉怜惜。

        “那些我一定要杀了的人，每一个都过你对我过的事，在几百年前。

        时间就那么平淡庸常的过，这时候涂山璟才发现相柳似是一条颇为厌恶寂寞的蛇。哪怕他对于赋予他现今境的涂山璟无甚好脸，甚至恨不得作尸。可是日子这样一天天过下来，也还是被涂山璟发现察觉他来时，相柳会微扬的眉梢。

        “你先告诉我你的过去究竟经历了什么，我就告诉你他究竟是怎么死的，这很公平，不是吗？”

        他也不气馁，毕竟来日方长。

        因为他知，相柳既然已经开了口，就不会再回。

        他们说，我这种丑陋怪异的妖族，合该是给高高在上的那些修仙者们走上仙途之前垫脚的。”

        相柳轻轻吐出一句话来。

        他那样惦念的人呐，本也该如此惦念他的人，却早就死了。那人一次又一次放尽血练成的疗伤圣药，现如今都还放在他的储物戒指里。

        “我是被义父救了，义父本在人间有个国，就叫辰荣，后来因为我这只妖，被那些高高在上的修仙者随手毁了。

        有些时候，涂山璟确实是很了解相柳的，不是经历或过往，只是这个人而已。

        “玟小六是怎么死的”

涂山璟白天有空闲，就会在相柳床边抚琴，有时也会为他作画，画四时风貌下不同情态的他。

        听着那两片微破的红吐出的一字一句，涂山璟却觉得刚刚发了一的薄汗此时好似冰锥，一时间叫他冷的彻骨。

        孤寂，冷清，灰暗。

        “你满意吗？如果不满意，我也可以详细说一说，为什么这对于你的动作能有那么高昂的反应，或者是那些人和你有什么不同……”

        相柳脸上的笑渐渐褪去，又化作满面的漠然，好似说的不是他的过往，而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一些小事一样。

        哪怕很细微，但那绝对不是厌恶愤恨的情绪。

        涂山璟俯下，目光仔细的描摹着相柳的眉眼，似是想将这一刻即将对他袒自我的相柳刻印进心底。

        说完这句，他抬眼望着眼前好似僵住了的涂山璟。

        只是相柳被按在床上又被迫抬，看见床那幅自己时，总忍不住想要合眼。涂山璟也不懂，为何相柳曾如此强大的一只妖，会像最注重礼仪的那一类人一般，有这样深重的廉耻心。往往那时，相柳总会羞耻到浑颤抖，像被到绝境的兽。

        左右这殿内只有他们二人，也只会有他们二人，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他竟然厌恶成就了曾经天下第一魔尊九命的…那些必然的因果与一切。

        无数凡人的命顷刻覆灭，无论你多么珍重的人或事物，霎那间就化作了虚无……”

        他似乎察觉出了相柳这句话中的‘一样’，是哪个‘一样’。

        一幅又一幅，有的被涂山璟挂在了殿的墙上，有的被随手丢在案边，有的挂在床。

        当然，偶尔也会画泣泪盈朱的他。

        相柳分明是以冰雪和毒修行的妖，也分明是最该能耐得住寂寞的修行之人，却在几千个日月里，就曝出了自己这样稚拙的弱点。

        涂山璟在他反问的那一刻心中升起了无限的期望，而在听清他说了什么后，那刹那的希冀又好似被一盆冷水兜浇了个透心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