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气,在他崩逝后,扶苏竟如此遵从于一所谓父皇的遗旨。而兄长也先于自己被囚禁在阳周。陛下生时最信任也最爱的始终是兄长,以他二人的关系,蒙毅不相信兄长不会胡亥的即位起疑。但他依然选择放弃兵权,被囚禁,也将接受最终黑暗的未来――就在自己死后,兄长必然也将很快死去。明知是阴谋却手握重兵而不反抗,在兄长心中,陛下始终要重逾自己的命。
蒙毅扬起下巴,在胡亥的使者面前,他依然是那个自有风骨的上卿。纵然他的面庞瘦削,自皇帝暴亡后,憔悴发红的眼眶和无法打理的须发都让他看起来不再那样贵重骄矜,但直的肩腰和轻缓的语调依然不减半分风采。
“――此四君者,皆为大失,而天下非之,以其君为不明,以是籍於诸侯。故曰‘用治者不杀无罪,而罚不加於无辜’。唯大夫留心!”
蒙毅盯着对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着自己最后的话。实际上,这使者如何惧怕李斯赵高之辈,甚至可能不会将他的话转述。但蒙毅并不在乎,他只要自己一生不曾有愧于皇帝与大秦,宣之于口,尔后从容地喝下那杯毒酒,便已经够了。
使君能感到旁的人僵了片刻,唯恐迟则生变,手上三世镜连连转动,光华乍起。
嬴政在这令人眩晕的光幕里踉跄了一步,下意识扶住侧的物,才发现几人已经回到了桃源居中,被他借力的正是使君书房那扇高大结实的雕花屏风。
“陛下,抱歉。”使君有些惶急地上前,想要扶住看起来脸色苍白的始皇帝,却被对方不动声色地退后避开了,“是否需要我去请药王来?”
嬴政定了定神,转过背对着使君:“不必,此番有劳使君,这份人情朕记下了。”
“也好,改日我可以再带陛下去阳周……”
嬴政摆摆手。
“不必了。”
他脸侧的线条是那样的干净俊逸,看不出悲喜。
眼神中却闪着不希望被人看到的痛苦和悲伤。
嬴政已经不需要再看下去了。他既然看到了蒙毅的悲痛和选择,心中便更加清楚蒙恬的。即便没有目睹,但是蒙恬在他死讯传来时会是何种表情,他劝解不住扶苏时的模样甚至于他会在什么样的夜中独自喝得烂醉,都在嬴政心底。其实嬴政早已经明白蒙恬为何会选择不抗不争地顺从死亡――他是如此深爱故去的皇帝,以至于不愿因为自己让皇帝背负一丝一毫的嘲讽,如若蒙恬起兵反抗胡亥,后世刻薄的史官笔下将会如何描述呢,无非是皇帝用人如何荒唐,他所信重的诸人无一不在他死后迫不及待地背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