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对于修养什么时候告一段落，王也执着不如陈金魁。一山一水和一人，他也留恋，遇见美好的事物人就会留恋，但王也更想，聚散离合是自然规律，既必定要到来的，洒脱些也罢，就算哭一场掏心cui肝，世上有几人真正能“忘返”？

        只是因为陈金魁不舍到一句也不提，他才也没提，好像双双都不碰那个按钮，便能将归期推迟一点，再迟一点。

        ma仙洪的电话打来那日王也在客厅接，遥控qi正由陈金魁掌握着，电视上戏曲频dao播到一折《柳荫记》，那旦角咿咿呀呀地唱，“送君千里～～～终有一别。”音色之ju穿透，ma仙洪隔着话筒也听到了，新鲜地调侃，“哟，十八相送呢？”只不知是应了谁的景。

        ma仙洪只在电话里cui，说得不清不楚，真实原因是他这趟就是最后一次回北京，是来过年附带打点这些年的物件、退房，打算彻底回老家了。

        王也直到见到人才第一回听说，“要走？”

        “嗯，”ma仙洪回答得很简单，“妈年纪大了，这回回去她搬不动米。”

        王也就全明白，不再打听对方家庭情况，说了句有困难开口，就好奇他把自己叫回来干什么。预料中对方本要回去过年，现在肯定也是要回去过年的，这么匆忙又赶回来，那应该是要年前就把所有规整完毕，总不会是委实太匆忙了分shen乏术，于是才抓他来充当这个苦力吧？不过他倒不真介意帮这点忙就是了。

        没想到ma仙洪听了说，“不，就这儿过年，回来找你的。”看王也没理解，又想了想解释到，“以后就不在这儿了，还有很多年在家过，今年最后一次就陪你过。”

        王也：哦哦哦哦哦。低tou看了看自己手中捧的陈金魁给他整的姜泡茶，而ma仙洪绿pi火车哐哐哐奔波劳碌才到家，说到现在面前都没杯水，顿时觉得很不好意思，从没有这么仓皇地蹿进厨房。

        难得chu1了这么久人很不错的朋友要走了，勾动他一点愁绪，这座城市许多人带着梦想来，最后正应了那一个“漂”字，有九成九都又抹去自己一切痕迹离开，这是早便知dao的事。ma仙洪干的是ti力活，而曲彤游手好闲，以他们姐弟的境遇前景，走到后来路要怎么分岔，在相交那天就应有预料了。愁的是，未来渺茫无系。他曾以为自己或有资格，或有资质，然而学业完成已成奢望，别提安shen立命，能够全须全尾地tiao出去活下来都难，还拖着一笔烂账的shenti，留居、在此生gen的愿景看起来不现实了。

        想，世dao不会因为他分得的脑力高一点就待他比别人优容，自以为的与众不同、优越感甚好，就像个笑话。

        他不会“更有本事”，同理习惯了被踩在脚下zuo尘埃的也未必是自shen不如人，人们的些须差异，从天上俯瞰有如田里插的秧这一gen矮一点那一gen插的时候力气更省入土更浅就高一点，但后者不会真的比前者高级。平时总将众生平等挂嘴边，然而真的有没有领悟、领悟了几分，这就看出也是落了视若寻常，此是一出。

        说回接到那通电话，这是个契机，而他们缺的只是个契机，最危难的时候有陈金魁这样的人在给他撑起一个避风港是他的福气，但他不能贪图这宁静、闲适、安稳，不能永远赖在这儿。不必问明缘由，这个契机本shen就像上天看他怠惰到看不下去，来点醒他，是时候了，于是王也也挂了电话就对陈金魁讲，是时候回去了。

        那之后陈金魁就再静不下来，时而愁眉不展，一个不看到他就藏了起来独自抱着tou哼哼唧唧，有时饭桌上突然放下筷子，作出有重要事要谈的模样，也停箸陪他就又张口结she2了。王也先沐浴完毕，靠在床tou还没躺下去，是为后面的人留着台灯。这个笨重的大家伙就摇着shen躯慢吞吞地、犹犹豫豫凑上来，坐在床边数次看他，yu言又止。王也状似睡着，被碰脸、摸摸手各种小动作sao扰到了也不动弹，陈金魁看得人急，可他不急，想象那个模样，闭眼也微微笑着，等笨兔子自己撞上木桩。

        他终于在一个清晨想好了，王也站在盥洗镜前抬眼看他在镜中走进来，脸上有丝不寻常，便也不动声色，陈金魁nie住他握牙刷的手，他自己就松了，依着对方交了过去再包拢嘴巴，由着电动牙刷在嘴里振动。

        陈金魁一手握他肩膀，转动手腕，向下偏着tou，“我必须告诉你，你没被赋予自由zuo选择的权力，不是，没那么安全。一旦那个回答不如我意，你可能要面临一个力量、ti力、掌握的资源、能运用的手段和社会关系你都完全没法抗衡的男人的……的歇斯底里？我也不确定。只觉得，你必须考虑进去。”

        王也则是耷拉着眼pi从镜中看他，看他们亲密无间的姿势和陈金魁低tou认真给他漱口的样子，早在机qi嗡嗡的振动声中眼睛就渐渐睁大了，等不及设定的工作时长结束，把他推开，弯腰再仰脸，嘴边挂着ru白的泡沫，满是难以置信，“你在威胁我？”

        陈金魁看的始终是眼前的他，拿了条mao巾细心地给他ca脸，边和煦dao，“我只是不想骗你，哄你以为我是个十全的好人，当我是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