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晋跪在地上,结实磕了一个响,起时,双手已捧着一张银票,“这是晋的一点微薄心意,师父若是不嫌,就请您收下。”
“心……”宋晋低语着,苦笑:“晋不知心为何物。”
宋父没想到他干脆说明,这叫他面容上了慈爱险些挂不住,他有些艰难开了口:“…是。”接着立刻找补:“谁说宦官就要被世人唾弃?我儿聪颖非常,进了,那也要是人上人的大珰!”紧接着他又叹一声,“总比跟着爹好,爹现在一无所有,不能耽搁了我儿的前程啊!”
宋父的内心陡然生出一愧疚,还有无尽的悲凉。他再也装不下笑容,紧紧抱过宋晋,眼泪在了宋晋肩上。宋晋面无表情被他抱着,他自小就没感受过纯粹的感情,父母给他的爱掺杂了太多旁的东西,搞得他也不会爱人,现在只觉得这泪很,很烦。
宋晋上扬嘴角,了一个笑来,“我去就是,不叫父亲为难。”
宋晋淡淡问他:“进?就是进为宦?”
宋晋就这么进了,因他长相俊秀,又读过书,比起一还不认得字的小黄门,已是优秀很多。也就被司礼大太监选入名下,伺候笔墨。
咳一声,整理了自己的神色,面目一片慈和:“晋儿……你想不想进成为贵人?”
师父笑着摇了摇,慢慢说着:“内廷伺候几十年,我也累了,年迈能功成退,万岁已经够恤我这个老婢。我唯一有些放心不下的,就是你,晋儿。”
宋晋上前走了两步,微微抬了下手,还是没能走到师父边,他笑容苦涩,“我还真不让您省心,是我哪里的不好吗?请师父最后再教晋一回吧。”
宋晋只好将银票收回去,他知师父今日叫他,绝不是独独贺他升迁之喜,他静待师父下文。
“晋儿,你进后,一定要听上公公的话,否则他们定要你吃苦,爹不能帮你什么,只能祝你…一帆风顺。”
宋晋不解,还是走近了师父,跪在他脚边。师父拍了拍他的肩膀,:“都说入了门,没了心才能活得长久,我却认为,有心才走得长远。你样样都好,唯独这心,我却总是看不到。”
“晋儿,我过些天就要走了,圣上嫌我年老,叫我回家住着。司礼监由你们这群年轻孩子看着,我也放心了。”
“师父,晋能有今日,全赖您照顾提携,晋着实无以为报。”
“晋儿,你能有今日,我其实没帮什么,全凭你自己罢了。若是今日站在这的是旁人,这钱我说不定会收下。但我是你师父,你又是我最得意的孩子,票子还是留着你日后打点用吧。”
“晋儿,你得很好,为人事这方面我已经没什么能再教你。只是你这情,慧极必伤。”
正坐着的那位大珰,就是宋晋的师父,他没说收不收,只是让宋晋先起来说话。
宋晋知师父迟早有一天要走,只是没想到是这么快。他的面色终不平静,担忧叫了一声师父。
不过是欠了赌资,卖他还账罢了,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不愧是自己饱读诗书的父亲吗?
师父轻抚他发,:“晋儿,这个问题我也不能回你,往后你自会明白。”
同年的小宦还在些洒扫活计时,他已经被老师领进内书堂学习了。在他心里,老师比他的父亲倒更像父亲,教自己什么可为,什么不该为,一步步把他提到秉笔位置。
宋父知他懂事孝顺,没想到这种要求,竟然也一口同意,他还以为要劝说好久呢。他忽然想起自己好久没有认真地看看这个他一直骄傲的孩子了,五官俊逸,条修长,已经可以想象不出几年后,又是一个翩翩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