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看着那波光微漾的澄碧水面,语气犹豫:“这不是取水饮用的地方吗?”
曹指着旁边隔出来二尺见方的一个小潭,说你要喝水从那取,先前住的人在这儿也洗衣服的,随便泡。
但曹今天甚至没在嘴子上逞能,陈的话只换来一响亮的泼溅声,水上热、水下凉的一自背后贴上来,陈被两厢截然不同的温度激得一哆嗦,还没出声就被曹一把捂住嘴。曹孟德丝毫不被泡在水里变得艰涩的布料影响,娴熟地一手扒下他腰,那颗脑袋自他肩后亲昵地凑到耳边,以其人之还治其人之地提醒着:“别叫太大声,隔墙有人住呢。”
“这是在外你最好收敛些。”陈摁在青苔上手了一下,险险用胳膊撑住上半,回警告。话虽如此,他也清楚曹有多能耍无赖,开口必定会说门都闩上了,自家院子还分什么里外。
陈听到叫自己名字的声音猛然抬,霍尔曼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脸。陈自觉两颊发,不用看也知面赤耳热,于是解释说自己酒量不好,喝多了白的就会这样。霍尔曼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把照片收回去揣好,问他有没有尝过正宗的苏格兰威士忌。
院子不大,一株梧桐遮了大半,树下一方池水,被太阳照时波光透过花窗映在堂屋的墙上。
陈迟疑再三,还是顺着池边几级台阶下去了,穿着子。
曹也没真想瞒他,不然会嘱咐霍尔曼对谁都别提房子的事。他回信说若是真能成事,这点报酬不亏。到时候停战了家里人还不是想回老家回老家、想来这儿他就给他们接到京郊住,济南那么一所小院子算什么?随霍尔曼去住吧。接着他话锋一转,洋洋洒洒的字迹都愈发轻佻起来,问陈是不是舍不得那口泉?等过些日子闲下来带他上小汤山,那不仅有泉,水还是热的呢!
,眉越蹙越深。他确认自己没看错,那是曹嵩的一院子,院中有一口泉名疏桐,回国不久时他曾跟着曹去探亲,那时住过的。
陈不明就里在水中站了片刻,忽然一,差点跪在池底。
陈跟着转移了话题,过一会看时间差不多把人打发走睡觉去了。他则展开张纸抽出钢笔,去信询问曹这是怎么一回事。
想到这他恍然抬眼,远远望去见遍山笼着一层朦胧的绿雾,这才发觉,确实是春天了。
枝叶间筛下来的盛夏阳光照着一片光脊背,莹莹地浸入水中,那光倒像是从里透出来的。
曹从京城回兖州时正值盛夏,他此行一半是为看望在此躲避战乱的家人,一半是想找愿意给他出钱招兵买的冤大,因此请了不少当地名。陈算半个本地人,自然跟着。席上推杯换盏直喝到午后两点多,伏天里暑热难消,二人回来都是一的汗,打开院门倒有一丝凉意漫出来。
原来这池水表面上只是微微晃动,底下的泉眼却是在朝上涌的,夏季天旱,时不时冒一。陈刚刚站在泉眼上方,水涌上来时像被一只柔缓却有力的拳在下捣了一下,他一时不防晃了晃,曹借势将人一揽,按在池边凉丝丝的平坦青石上。
陈脸有点红,把信扔在桌角走去厂房了,心想谁有工夫去泡温泉,再说也过了冬天了。
水深介乎于齐腰和齐之间,曹见他站稳了,蓦地一笑,下来时把水溅得哪哪都是。陈无奈抹了把脸,被他拉着说你往前走两步,再往左点――好,站这别动。
曹没让任何人跟着,进院便脱了长衫,坐在那枝影横斜的池边说:“来吧,下来纳个凉。”
“陈,你的……”
毕业后陈原本被安排去组织战时大学,曹比他回来得早,时局瞬息万变,今天的地址明天变成炮火下一堆瓦砾是常有的事。他在报纸上看到曹在北方的消息后去了封信,曹紧接着一封电报过来,没给陈什么考虑的时间,收到电报的隔天早上一辆军车便停在他宿舍门口,陈扔下教职和一分没领的薪水,了曹的参谋。